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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上朝

    “公主公主!快起床!要上朝了!”

    大清早,我便被珠儿聒噪的声音吵醒,起床揉了揉眼,见珠儿漆黑的眼睛盯着我,满是焦急:“啊呀,已经卯时了,您怎么还没更衣啊!”

    耳朵一阵疼痛,我一边揉耳朵一边:“珠儿,要是有一天我的耳朵聋了,你一定是头等功臣。”

    “什么时辰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珠儿继续咋呼。

    急什么,不就是个早朝。

    我慢悠悠地洗漱更衣,珠儿还在一旁叨念:“公主,上朝的衣服应该正统些,上回皇上不是赐了一件绣凤华彩服么?公主怎么不换那件?”

    “我是去上朝,又不是抛绣球,穿得那么花哨干嘛?”我睨了一样珠儿道。

    珠儿一听抛绣球就乐了:“那公主您什么时候抛绣球啊?”

    我懒得理她,心里叨念着就是有一天我抛了,也绝对不抛绣球,干脆就抛珠儿,反正她长得跟个球儿似的,抛了我还好耳根清净。

    我叫宁曦,封号凤华公主。

    我是今上帝的嫡女。在他老人家立储之前,我在所有皇子皇女中的身份最为尊贵,因此还未成家便出宫立府。

    本朝皇族中没有男尊女卑,公主也可以争储为帝,作为唯一的嫡公主,我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皇嗣,也因此,常常成了众矢之的。

    所谓众矢之的就是……我常常成为行刺的对象。

    今日,风和日丽,春光灿烂。但黄历上说,不宜出行。所以我逆天而行,遇个刺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个刺客的眼神不太好。

    我一直习惯和珠儿共乘一车,本来是因为珠儿过懒,不愿走路,没想到这回却救了我一命。

    大抵是因为珠儿脑满肠肥,珠圆玉润,很符合刺客心中公主奢靡□,好吃懒做的形象,加之我惯着素衣,与珠儿的衣饰差别不大,他便一下子擒住了珠儿,将珠儿拖出了马车。

    一行人马停下脚步,皆是一惊。但是我有足够的信心,他们惊的不是有刺客,还是刺客劫持了珠儿。

    我不慌不忙地从马车里探出头,珠儿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脸色吓得发白,朝我喊道:“公主公主!快快救我!”

    我抚了抚额:“珠儿,本宫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她立刻顿悟,改口道:“公主公主!不要管我!拿下这个恶贼!”

    嗯……本公主还算□有方。

    那个刺客闻言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准备英勇赴死的珠儿。

    就在他呆愣的这当口,忽然有一袭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那人身形如风,一只手迅速地夺过了刺客手中的刀,另一只手拉过了珠儿,往后一翻身,一脚踢开了刺客。

    刺客倒在地上,立刻被众人挟制住。而那紫色的身影稳稳落地,他转过身来,美玉似的脸庞,天生似笑的明眸正望着我。

    “公主殿下受惊了。”他上前来俯身行礼。

    “多谢苏卿出手相助。”我亦回以淡淡的笑容。

    苏卿史,苏思毓,年未弱冠便身任重职,是为这一辈青年才俊中最负名望的一人。

    苏思毓含笑立在那里,珠儿受惊之后哭哭啼啼地跑到我身边,委屈道:“公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唉……让她在人前要自称“奴婢”的,活该被人劫持。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了看珠儿宽大的身子,烧饼一样的大脸。悲叹一声,原来本公主在百姓心中,竟是这个形象!

    珠儿不明白为何我的脸色难看起来,以为我生气了便不再哭闹,安静地钻到我身后去。苏思毓还在一旁站着,可是他看我郁闷的模样,好像很是欣喜,欣喜地让我不禁怀疑,这刺客该不就是他派来戏弄本公主的吧?

    辰时,早朝开始。

    巳时半刻,早朝结束。

    别问我为甚就结束了,早朝我一般都在游神。

    比起我,苏思毓就不太轻松了,今天周太傅又参了他一本,说沂州封王大典后,新任沂州王即将来朝觐见,宗正寺却迟迟不见动静,苏思毓身为九卿之首,怠慢此等大事,实属失职。

    苏思毓一边顶着那老家伙炮轰,一边笑着朝我这儿偷瞄了两眼,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唔……临危不惧,甚好甚好。

    早朝后,我在走廊中遇见了苏思毓,他穿着深紫色朝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其实这副威严的官服并不适合他,我记忆中的苏思毓,应该是惯着蓝袍,乌发半束半散,慵懒地依在红栏上,笑得风流婉转。

    他会给我留下此等印象,实在是因为,我们初遇的地点乃都城首屈一指的教坊,俗称青楼。

    当年本公主年少轻狂,也曾男扮女装混进青楼潇洒过一回。

    初遇苏思毓,我还以为他是青楼里的小倌,因为他没有搂着女子,也不曾搂着男子,而是站在二楼,依靠在栏杆上,眼眸含笑。

    那是一双天生温柔,天生带笑的眼睛,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更何况他生得天人之姿,在他的光辉之下,青楼里的一干名妓小倌都黯然失色。我色心大起,上前调戏他,他也不恼,笑吟吟地迎合我。

    也不知为何,两个嫖客竟然互嫖起来,且越嫖越对胃口。于是我要了一间雅间请他喝酒,招呼老鸨上了最好的陈酿。苏思毓饮了酒,脸颊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更是灼灼动人。

    他问我为何不饮,我笑着说:“酒不及美人更醉人。”他也笑了。

    但是我没想到,下一刻他竟含了一口酒吻上了我的唇。

    这是小倌常用来取悦客人的手段,但我却一下懵了。苏思毓并没有察觉我的僵硬,他的吻温柔而细腻,轻轻地用舌尖舔舐着我的唇,我被他撩拨得满脸通红,一时恍惚也忘了将他推开。

    他见我无动于衷,吻从我唇慢慢地移到了脖颈,我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也跟着燥热起来。

    身体因为酥软而微微瘫软下来,苏思毓顺势欺身而下,在我耳边喃喃道:“哪来的女儿香呢?”

    我惊愕地看着他,他却抬起头笑意涟涟望着我,衣衫已褪去,露出白净纤瘦的肩膀。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要出大事了!于是我一把推开他坐起来,歉声道:“公子抱歉,我、我其实没那个心思……”

    苏思毓也没有气恼,自顾自地敛了敛衣服坐起来,继续喝着酒,幽幽道:“姑娘是头一回上青楼吧?”

    我讷讷地点点头。

    他微微莞尔:“下回不要这样草率了,凭姑娘你的容姿,很有可能被人盯上吃亏的。”

    那时他大抵把我当成是哪户人家不懂事的小姐,劝导了一番,末了还笑着说:“若是姑娘下回还想来尝鲜,不妨带上我,有我保护着姑娘,定不会让姑娘吃亏。”

    苏思毓是第一个教导本公主上青楼的大臣。

    且,还是第一个差点就上了本公主的大臣。

    为人臣能做到这个地步,苏思毓是个妙人。

    但日后身份揭穿,我在苏思毓面前常常是抬不起头的那个。毕竟堂堂公主女扮男装逛青楼还被调戏并不是件好听的事,传出去就是天下人的笑柄。

    是故我对他算得上十分客气,见他远远走来,我总是要停下脚步,等着他走过来俯身一句:“公主殿下金安。”

    你若闭嘴,我便安好。

    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我只好扶起他,万分谦和地来一句:“苏卿不必多礼了。”

    他也不同我多客套,笑吟吟地开门见山道:“听说今早的那个刺客,再押往大理寺之前便自尽了。”

    我“哦”了一声,并不太惊讶。

    “公主,这下死无对证,要查出他是受谁指使,恐怕就难了。”他道。

    “无妨,他本不是刺客。”我道。

    “哦?此话怎讲?”他看似惊讶地挑了挑眉。

    苏思毓并不是傻瓜,其实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今晨的那个刺客根本不是来刺杀我的,他既然能在被擒后英勇自尽,可见他是刺客中较为高等的死士,这类人物怎么能傻缺到连刺杀对象都弄不清楚?更何况,即便是弄错了,他也没有直接对珠儿下手,而是将她劫持住拖出马车外,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要刺杀我,而是要将刺杀我这件事,当众做给别人看。

    “可惜现在死无对证,也弄不清是受了谁的指使,目的又是如何……”苏思毓喃喃道。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刺客的目的就是让苏卿出手救我呢?”我抬头笑着道。

    苏思毓讶异了片刻,恢复了笑意:“若真是如此,微臣倒挺感谢幕后之人给了臣一次亲近公主殿下的机会。”

    我皮笑肉不笑着,苏思毓此人,不在言语上占我点便宜他似乎皮痒。

    “话说回来,沂州王要上都城觐见了。”他忽而转了一个话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听说公主曾在沂州小住过半年,与沂州王,相必是旧识吧?”

    我愣了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白衣少年的影子。

    “大约,算是旧识,只是关系……”我原本想说恶劣至极,迟疑了片刻,没说出来。

    苏思毓但笑着:“若是能拉拢沂州王,对公主有百益而无一害。”

    他的言下之意我自然明白。沂州地广物博,沂州王虽是异姓王,但是他的权势连众多同姓王都无法匹敌,若能得了沂州王的支持,于我可谓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但……

    “公主?”看到我陷入了沉思,苏思毓不禁出声唤道。

    我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道:“嗯……本宫认为拉拢沂州王实为长远之计。”

    长远到几乎是下辈子的事。

    闻言,苏思毓脸上的笑意又甚了三分:“看来公主与沂州王渊源颇深。”

    我叹了一口气。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莲真与我仇。

    当初我送这两句诗给他,他还能淡漠如水地看着我。

    如今,当初那个永远安静如斯的白衣少年应该已长成了翩翩公子。

    细细想来,原来我已八年不曾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