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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章窦士君病重

    窦士君病重的消息,鱼非池不知道白衹王宫里捂了多久,是后来一个侍候他的宫女说漏了嘴,才传出的风声。

    大家这才惊觉,窦士君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客了,不管任何人来找他,他都避而不见,除了季瑾与白帝之外,谁也进不去他的院子。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窦士君不想大家见面太难堪,现在才知道,他是不能让人知道他病重的事。

    窦士君是整个白衹的顶梁柱,定心丸,说话比白帝还要管用,只要有他在,白衹就不至于陷入全国上下一片绝望塌陷之中。

    也正是因为他坐镇白衹,七子间围绕白衹展开的厮杀也才有所收敛和注意,一来是顾忌与他的情份,二来是因为忌惮他手段不输任何人,也许他们顾着眼前的肆意妄为时,窦士君就会从旁收割战果。

    如若是没了他,无人敢想象,等了多时,蛰伏许久,早就快要憋疯的大隋与商夷这一狼一虎,会把白衹撕咬成什么样子。

    他们再也无所顾忌,白衹国中再也没有谁可以与他们抗衡,整个白衹都会变成一只待宰的肥羊,脆弱无辜,等着被咬成碎片。

    于是,窦士君连病了这件事,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消息捂得又严又紧。

    鱼非池知道,还是迟归来送的消息,他看到所有人都往大师兄院中赶去,所以也跟过去看了看,才知道原来大师兄已经病入膏肓。

    虽然迟归依旧埋怨当时窦士君对鱼非池做的事,但是人命关天,念及旧情,迟归仍然心急如焚,拉上鱼非池就赶了过去。

    鱼非池一路脑子都是空的,像是一时之间未能完全消化掉窦士君病重这个消息一般,前些日子见过他,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就病重了呢?

    这一路她是被迟归拉着跑才到了窦士君的院子,院子里的竹子仍然生得好,深秋里虽积了枯叶,但仍可见青青翠色。

    院子里空无一人,等到了屋中,看到了所有人,鱼非池才回过神来。

    窦士君的房中来了太多人,除了白帝与季瑾外,石凤岐,初止,商向暖,音弥生,石磊,甚至苏游,每一个有份量的角色都悉数到场,他们纷纷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窦士君的病重意味着什么。

    鱼非池甚至有一种错觉,这里的人都在等着窦士君咽下最后一口气,等着他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施展他们惊天动地的韬略,羡煞世人的手段,无与伦比的智慧,多么令人向住啊不是吗

    七国争霸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啊不是吗

    功成名就惊艳天下就在眼前不是吗

    无为七子,一统须弥,只等窦士君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就可以去实现这数百年来最崇高的理想了啊

    他们就像,在这里安安静静,充满耐心,不急不慌地,等着窦士君死一样

    “我想跟我大师兄说说话,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鱼非池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把对他们所有人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

    “非池师妹……”商向暖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却被鱼非池打断:“我没事,我就是想陪陪大师兄,病人房中不宜多人,对空气不好,你们也让大师兄好好养病吧。”

    石凤岐看了她一眼,心里头有些心疼她现在强忍着愤怒与难过的样子,却终究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说着他率先起身,走出了大师兄的房间,接着所有人都离开,留下了鱼非池一个人在这里,迟归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大师兄好一会,掉着眼泪跟他说:“大师兄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跟你那样说话的,我错了,大师兄你快点好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鱼非池才失了所有的伪装跟逞强,站在那里手捂着嘴,背对着窦士君一个人悄无声息擦了半天眼泪。

    “小师妹,你来了。”背后传来窦士君气若游丝的声音。

    “嗯。”鱼非池压着嗓子,拼命不让自己带上哭音。

    “你过来坐,大师兄起不来。”窦士君冲她抬抬手指,他甚至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鱼非池坐在床榻前地板上,看着已经瘦弱得不成人形的窦士君,两鬓白发都已没一点光泽,但依旧梳得整齐。

    鱼非池伸手摸了摸那缕白发,忍不住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她知道,窦士君这是油尽灯枯了。

    他为白衹付出了太多心血,苦熬了太久,终于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怪不怪大师兄?”窦士君笑看着鱼非池,他自己倒是对眼前这生死之事看得开,没什么绝望之色,说话间也一如往常的语调,只是气息弱了很多。

    鱼非池猛地摇头,甩得眼泪都飞到了别处,她说:“我知道大师兄其实是为了我跟石凤岐好,我怎会怪大师兄你?倒是大师兄怨不怨我去故意为难季将军?”

    窦士君抬起手指,鱼非池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又瘦又凉,再也不是当年他宽厚温暖的手心了。

    “你以前就爱胡闹,我怎会不知道你是不想让石师弟担心,免得他冲动行事,你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季瑾也不会怪你的,本就是委屈了你。”窦士君说道。

    “这些天一直是季将军在照顾你吗?大师兄你怎么连我也不说。”鱼非池红着眼睛问他。

    “她也忙,每隔两日来看我一次,来得多了反而让人生疑不是?至于你,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怎么好让你沾了一身病患晦气?”窦士君笑道。

    “什么病患晦气,又不是好不了了?”鱼非池自己给自己壮胆,又搓着他冰冷的手心,想让他暖和一些,问他道,“大师兄,大夫没有说你的病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吗?”

    “说了,他们说调养调养就好,你不要担心我。”

    可若真的是调养一段时日就好,大师兄你又何必要把消息藏得这么严实,生怕他们知道?你又怎么会虚弱成这样子,像是风大一些都会带走你?

    “大师兄你不要死好不好?”鱼非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伏在床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像在窦士君面前,她永远都没有坚强可言,永远愿意把自己当他的小妹妹肆意撒娇胡闹,而大师兄永远会宽容她保护她,任何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

    “好,当然好,大师兄答应你,不死。”窦士君眼中噙着泪光,轻声叹了口气,手指头轻轻抚着鱼非池的侧脸,眼睛看着床顶:“大师兄不想死,也不敢死啊……”

    鱼非池在窦士君房中陪了他好些时辰,其中好几次窦士君昏睡过去,鱼非池都吓得不敢出声,小心地拿着手指去他鼻子探探鼻息,每次还能探到他气若游丝的气息时,鱼非池都要重重出一口气,把提到喉咙处的心稍微放回去一点,感谢他守信用,没有这么快就离去。

    其实鱼非池知道,外面现在有很多人在传,窦士君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如同勾栏猖妓反复无常,出卖同门师兄弟对他的信任,拿着大家因为相信他才告诉他的情报,从中牟利。

    也有人说他不择手段,极尽卑劣之能事,什么人都利用,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让她化作牺牲品,实非男子气概,更非男子所为。

    更有人说,他辜负了所有人的喜欢与期望,他们记忆中的窦士君是个温和善良的男子,他总是温柔地善待着每一个人,他总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更不会伤害他们。

    他们说啊,那原本好好的窦士君,温柔善良的谦谦君子窦士君,变得污秽不堪,滚得一身脏泥,都快要让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大家都不爱这个大师兄,嫌弃他不如当年,怨憎他没有守住善良与光明。

    就好像,这些善良,光明,磊落,不是因为他们而陨落的一般

    就好像,是窦士君自己想变成这样的一般

    就好像,不是他们一步步相逼,不是他们一步步戕害所造成的一般

    凭什么他就要永远善良永远光明永远磊落,凭什么其他的人就可以随意作恶,随意用尽诡计来伤害他,他却不可以反抗,活该忍受?

    这世上,哪里来的这样荒诞的道理?

    鱼非池轻轻摩挲着窦士君的手,听他在梦中还在呓语着“白衹”“白衹”“白衹”,哪怕他病得快要不清醒,快死掉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这个他深爱着的国家。

    因为是故土吧,所以总是眷恋,因为是国君全心全意的信任吧,所以不敢辜负重望。

    “大师兄,是不是只要白衹百姓不受难,你就可以放心了?”鱼非池嘶哑的声音问着,泣不成声,“你知道你守不住白衹,你只想守住白衹子民,对吧?”

    “大师兄,小师妹往年承你照料颇多,感念于心,时有所想无甚可报。今你缠绵病榻,心愿难得,小师妹当年无以为报,如今替你成事,以报师兄你往日之恩,不负同门之情。”

    “大师兄,小师妹很厉害的,通杀过你们六人呢,等这一次我赢了,你要做槐米饼奖励我……”

    “大师兄,你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