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帝王业:艳骨沉欢 > 第三百章 将死的南九
    第三百章将死的南九

    平日里总是养尊处优的余岸能撑这么久已经挺让人出乎意料的了,而他最终的妥协也是鱼非池势必要拿到的结果。

    就算他今日不说,鱼非池也会跟他耗到明日,明日不说,耗到后日,总是可以让他从实说来,鱼非池在最急切的事情上有着最顶尖的耐性,最顶尖的沉稳。

    这画面实在不美好,石凤岐差人把挽澜先带回去,也给老将军托了话,小孩子受了惊,今日就不要再让他可怜巴巴地去练什么枪法了,好好压惊才是正经事。

    然后他与音弥生两人坐在椅子上,一人一边,俱不说话,只是不间断地能听到里面刑室里传来的余岸的惨叫声,听得让他们头皮都有些发麻。

    并不是因为没有听过惨烈的嚎叫声而觉得渗人,而是因为当鱼非池脱去了她懒散宽容的外衣后,内里包裹着的狠决与冰冷,如此地令人心惊。

    如果不是因为南九,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鱼非池这隐藏的一面。

    “你以前……知道她会这样吗?”音弥生问道。

    石凤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以前又没有人把南九弄得快要死掉过,唯一一个假装要把南九害死的人是鬼夫子,鱼非池指着鬼夫子的鼻子骂过娘。”

    “倒不曾想,让她如此愤怒的人,会是一个……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人。”

    “南九不是普通人,是她的家人。”石凤岐说,“就到此为止吧,除掉余岸,对你也有好处。”

    “我并不需要你帮我。”音弥生不是在自负,而是在陈述事实。

    “顺手的事,你也不必推脱。”石凤岐淡淡一声,“如果余岸真的对南九做了什么,怕是会比死更难受。”

    “他现在已经比死更痛苦了。”音弥生又听到余岸一声尖厉得刺耳的惨叫。

    两人正说着话,鱼非池从刑室里走出来,一双小手红得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没一寸干净的地方,她放下袖子,边走边说:“跟我去救人。”

    石凤岐往刑室里望了一眼,吊在里面的余岸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着血,在他脚下积成了一个小滩,像头死猪一样吊在半空中。

    “怎么,你嫌不够,想进去玩一玩?”鱼非池拿着一块破布随意擦着手,淡淡地问着石凤岐。

    石凤岐摇摇头:“救人要紧,南九要紧。”

    南九被关在一个木箱中,木箱被钉死了埋在地下,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眼透气。

    箱子很小,仅能容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躺在里面,南九整个人都强塞硬挤地塞在里面。

    石凤岐几人把木箱从土里抬出来,不敢直接把南九从木箱中抱出,怕伤到他骨头,直接从外敲碎了木箱,南九像一碗泡久了的软面条一样,软软摊开。

    鱼非池看到南九时,一时间竟觉得给余岸的刑罚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的奴字印,鱼非池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南九,每一处都是伤,鞭伤,伤口处发脓发紫,嘴唇还是乌青的,看着应该是中了毒,十指指甲被尽数剥落,污脏的泥土混在血肉中,指与指之间被血糊在一起,要用力才能分开他手指。

    筋骨寸寸断,所以能强塞进那样狭小的木箱中。

    木箱碎裂,南九从箱中滑落出来,四肢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痛得闷哼一声,而鱼非池站在一侧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他,全定都似被什么东西定住。

    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细微的轻颤,她鲜少失控,也不喜欢失态后的疯癫模样,她总是相信任何事发生在眼前,去解决就好,任何多余的情绪都只会造成心理上的负累。

    可是她此时,却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憎恨,还有深深的内疚与后悔。

    鱼非池不敢碰南九,怕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会让他疼痛,只能轻声地唤着:“南九,南九,快醒一醒,南九”

    南九被血糊住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鱼非池时,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小姐……”

    “诶,是我,南九,我是小姐”鱼非池连忙答应,都未察觉眼泪籁然而下。

    她捧着南九血肉模糊的脸,那个向来醒目且刺眼的烙印此时都显得微不足道,他的双眼淤青高肿,睁不开一丝缝,干燥翻皮的嘴唇翕合许久说不出话,只有细如游丝般的气息。

    “我在这里,南九,小姐在,没事了,没事了,南九。”鱼非池一遍遍轻声地说着,抚过南九尽是血痂的脸,手指硬得好像不能弯曲。

    石凤岐扶住有些失控的鱼非池,小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送南九看医,非池,非池你看着我”

    鱼非池觉得眼前的石凤岐很模糊,看不清他的脸象,也听不太清他的声音,只是一声声问自己,声音依旧不大,她不喜欢高声吵闹,她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叫南九去做这种事,我为什么会让他去,为什么……天下奴隶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南燕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害了南九”

    “不怪你,你也没想到过有人会把南九害成这样,非池,这不怪你”石凤岐握紧她的肩膀,“这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鱼非池推开石凤岐,跟上抬走南九的人,目光牢牢地盯在南九身上,握着他的手紧紧的,像是怕一松开,南九就不在了一样。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陪着南九远去,目光忧虑。

    音弥生找来了全长宁城最好的大夫,甚至搬来了宫中的太医,几位老者手指搭在南九手腕上一号脉,纷纷皱眉:“病患不止外伤极为严重,五脏六腑都受重创,皆已移位,全身骨头被人蛮力打断,想要长好,怕是不易,以后也可能落得残疾,又中了毒,毒入骨髓,想要根除也很困除难……”

    “治好他,不惜任何代价,治不好他,我也不惜代价,要把行事之人,全都杀了。”鱼非池边说边抬头,看向音弥生。

    她声音依旧很轻,却有某种不容置疑,不容小觑的坚定力量,无人会怀疑她说这话是不是太过托大,如果她真心要刨根问底要个结果,谁也不知她会疯到何种地步。

    音弥生默然低头,对大夫们说道:“尽全力,用尽你们毕生所学。”

    “是,世子殿下。”大夫们跪下嗑头,心中有些震动,这榻上之人他们看得出不过是个奴隶,为何这奴隶变得如此重要了?

    迟归打了一盆水进来,拧着帕子背对着众人:“你们都出去,我要给我小师父擦身子。”

    “迟归……”石凤岐唤一声。

    “你们都出去”迟归突然大声喊道,转过身来红着眼睛:“你们干嘛都要瞒着我?小师父明明不是去看大夫,小师姐你也骗我如果让我陪小师父一起去,小师父不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吗?你干嘛要骗我?”

    “迟归,你小师姐只是不想你一起担心。”石凤岐说。

    “让我担心总好过我像个白一样,只知道傻乐好啊。你们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也不敢多问,可是我又不是傻子,我也会难过啊。”

    迟归也不知他是生气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转过身抹着眼泪,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化开南九身上被血黏在身上的衣服,再轻轻脱掉,看着他皮肤上纵横交措的伤口,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小师父对我可好了,从来不嫌我笨,教我武功一招一式都很用心。他武功那么好,要是以后落下什么毛病,他该多难过。”迟归擦洗南九身上的血痂,一个人碎碎念,旁人听着,倍觉心酸。

    他跟南九关系向来极好,两人年纪相仿,虽见识不同,但总有许多话头可聊,此时眼见着南九被伤得只剩一口气,迟归当然难过伤心。

    更伤心鱼非池从来不把他当贴心贴肺的人,许多事都不告诉他。

    “照顾好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鱼非池此时说话,才发觉自己嘴唇干得厉害,连声音都嘶哑。

    “小师姐,你会小师父报仇吗?”迟归吸吸鼻子,他要求不高,谁把小师父伤成这样,谁就来赔命。

    “当然,当然会为他报仇。”真凶此时不也是已经失了半条命,被吊在刑部刑室里了吗?

    鱼非池撑着椅子站起来,脸上的眼泪早就风干了,绷紧了一根心弦,坚定地相信着南九不会有事,此时却不知这根心弦该松还是该紧,只觉得疲累无比,走到门口处,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软着倒下去。

    石凤岐眼疾手快,跟上去一步抱住她,音弥生终是晚了些,一双手只能停在半空中。

    “音弥生,你最好赶紧回宫去,任何人想将余岸保出来,你都必须拦住,不然我不保证,不会重新血洗长宁。”

    他说罢抱起鱼非池离开,撂下的狠话也绝非开玩笑,如果他知道南九会被伤到如此地步,之前绝不会答应挽平生,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