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
工作人员一声传唤之后，苏唯跟在其身后进入了试镜间。
正对门口三张桌子横拼在一起，后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两侧各有一个年轻男女。
中间左侧的剧组副导演李建明抬头随意瞄了一眼走进来的女孩，长相不算很出众，居然还一身休闲t恤，看来赵编又不会满意了。
赵泽钢是业内有名的编剧，尤其擅长年代剧和历史剧，通常这样的编剧行事都会严苛到近乎有些强迫症。
赵泽钢就是这么一个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艺术成果随便被糟蹋的人。昨天和今天他们面试的都是一些配角，尤其是这个角色，分明连配角都称不上，让群头挑群演的时候随便找个就算了，哪里用得着他们这些事务繁忙的编导亲自挑选。
不过剧组导演和云星随着他的性子也没办法，昨天亲自陪着他挑了一天，今天公司有重要会议，还特意嘱咐自己要配合好赵编。
因此，就算他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有些不耐，右侧的赵泽钢仍是干劲十足，他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剧本已经看过了吧？这位是临时扮演周宗伟，和你一起对戏的关明，调整一下状态，三分钟后开始。”
李建明说完，身边的年轻男子就走了过去，朝苏唯点了点头。
“现在就开始吧。”苏唯甜甜地笑着说到。
不用准备？那更好，就算是三分钟，能快则快吧。
“好，开始！”
李建明一声令下，苏唯莲步轻移走向关明，刚才休闲温和的气质已经毫无踪影，换上的是一副微带风尘婀娜妖娆，却又自信中带着一丝孤傲的神情。
看到苏唯的表情，赵泽钢瞳孔微缩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接下来的表演。
苏唯一步一顿走向对面的男人，步伐的幅度和身形起伏就好像身着旗袍踩在高跟鞋上一般，让人完全忽视了她身上的休闲装和运动鞋。五六米的距离在她脚下好像延展出了时空的距离，仿佛她就是那个从夜上海灯红酒绿的世界中走出来的舞女。
“先生，跳舞吗？”在距离关明三步之遥的地方，苏唯停下脚步，勾起一抹魅惑但又包含着更多意味的笑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那笑容里，魅惑仅仅停留在脸上，未达眼底。她朝面前的男人笑，看似热情却又有些疏离；她微微仰着头，看似谦卑却又有些骄傲。
之前对戏的女孩无一不是使出浑身解数朝关明笑得枝乱颤，乍一看苏唯与众不同的表现，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衬在那一张美丽的脸庞上，让他忍不住忡怔了片刻，直直看入她的眼中，想要更进一步了解这个女人。
须臾之后，关明才反应过来，沉声说出台词“不了”。
听到拒绝，苏唯略微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淡淡遗憾却又不甚在意的表情离开了，然后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随意地扫了扫四周，似是在寻找下一个与她共赴舞池的目标。
“ok，结束，等电话通知吧！”
……被赵泽钢抢了台词，李建明还有些诧异，等苏唯礼貌地鞠了个躬走出房门后，赵编激动地对工作人员说出“就她了，后面的不用面试了”，李建明是彻底震住了。
这个女孩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但却有些另类，并没有表现出舞女的风骚和诱惑，为什么赵编会那么激动呢？
虽然只是副导，但是李建明觉得还是应该适时表达一下自己的专业意见。
“这个女孩的形象对男人来说确实很具诱惑力，但是会不会太本色出演了，舞女该有的风尘味道没怎么体现出来。”
“本色出演？”赵泽钢眯着眼睛笑了笑，“她刚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给人的感觉和表演的时候完全不同。”
“舞女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想李导你对夜上海舞女也许不甚了解吧。”
“《乱世义商》这部戏是根据周宗伟老先生的自传改编的，去年我拿剧本去请周老先生过目的时候，本来没把这幕写进去，是周老先生特意要求我把它加进去的。”
“为什么？”李建明有些诧异，周老先生留洋归来，致力于发展民族产业并支持革命，可谓光辉的一生，他与温婉的文家四小姐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爱情更是一生中的亮点。
与一个舞女的相遇，甚至有些被吸引，这样的事情算不上污点，却也有些小小的不妥吧。
“你的想法果然与我当初无异。”看到李建明疑惑的表情，赵泽钢对他的想法已经了然于心。
“后来我深入研究了舞女这个夜上海特殊的群体，发现她们很有意思。”
“舞女不是□□，她们之中也有一部分暗地里出卖肉｜体，但是大部分仍只是陪人跳舞。虽然身在社会下层，作为中国第一代从缠足中解放出来的女性，年轻的舞女们对西方文化接受度很高，在为生计娱乐客人的同时，她们也渴望着自由和爱情。”
“她们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与封建时代的青楼女子绝对不可混为一谈。所以才会有舞女公会的存在，并且发生历史上舞女为了权利示威□□的事件。”
“有的历史学家把她们称之为‘另类的摩登’，这个形容，非常贴切。”
“文四小姐是封建礼教下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虽然周老先生对她忠贞不渝，但是观念上总有分歧，所以留洋回来的周老先生会被舞女吸引一点都不奇怪，甚至于我怀疑他应该是有一段流连歌舞厅的历史。”
“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这个角色才如此看重，倘若周老先生同意，我还准备再加一些关于舞女的戏份，”说到这里，赵泽钢觉得自己有些解释过多了，遂拍了拍李建明的肩膀，“李导，不好意思啊，耽搁了那么久，我们快快去吃饭吧。”
虽然赵泽钢的驳斥与打脸无异，但是他接下来的解释却让李建明汗颜不已，怪不得他至今屈居于副导，看来功底还是不够深厚啊。
正剧与偶像剧不同，偶像剧可以把主角无限完美化，可是正剧，能多面、立体、真实地刻画出一个角色，才是真正的成功，赵泽钢果然不愧明编之誉。
“哪里哪里，今天受益匪浅，赵编辛苦了，先请！”李建明这句话倒是说的心服口服。
赵泽钢闻言也不客气，率先笑着走了出去。
他今天心情好极了，看了十来个人的表演，他本来以为夜上海舞女这个角色不经过他的讲戏真的无人能懂，刚才上场的这个姑娘虽然表现还未完全达到自己的设想，但是也有个七八分，三流演员里能找到这样的好苗子，简直是太出乎所望了。
走出试镜间，苏唯再次来到洗手间，面向镜子，试着想要做出跟刚才一样的表情，可是笑容惨白无力，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看来药剂的效果已经过了。
刚才自己简直像被妖魅附身一样，走上台去有一种整个舞台就是为她而生，想要什么效果信手拈来的感觉。她觉得刚才这一幕自己演的很好，但是被踩在演艺圈最底层许多年，让她对得失早已看淡，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尽力就好。
然而，苏唯却不知道，赵泽钢心里已经敲定了她，同样欣赏她表现的，还有另一个人——
三十二层鼎鑫传媒总裁办公室里，白启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遥控器上的“off”键，关闭了监控视频。
“走吧，吃饭去！”低沉悦耳的嗓音传入童骏耳中，对方才从呆愣中回神。
白启绝对是个妖孽男，长相逆天也就算了，声音还那么好听，而且，居然身材也无可挑剔，简单的t恤套装穿在他身上都能显得如此超凡脱俗。
除了长相稍稍偏阴柔了些，不过严格说来这也不算缺点，男人眼线妆非常流行的娱乐圈，越是中性的长相越发让人尖叫。
如果不是六年前的车祸让他决心退居幕后，业内一哥的位置韩子墨恐怕不会坐得那么舒服吧。不过就算退居幕后，作为星辉娱乐的总裁，他依然将星辉打理得风生水起，旗下明星云集，各种影视投资也运作良好。
这不，自己努力了很久的《乱世义商》，居然还是让他抢走了三分之一投资权。
二十分钟前，白启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无聊地看着楼下的试镜情况，没想到这个一向只走高端路线的白总会饶有兴致地陪他看这种不入流的小演员试镜场面。
“刚才那个女孩表现不错。”两人搭乘电梯向鼎鑫的地下餐厅行去，童骏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视频。
“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人！”白启斜斜扫了童骏一眼，端的是寒光凛冽啊，后者不禁瑟缩了一下。
……他的人？！白老板既然发话了，谁还敢动，再说影视投资鼎鑫或许还可以与星辉一争，论起艺人培养的话，星辉绝对是独占鳌头。
不过……那个女孩看起来不算很年轻了，二十岁还嫌太老的娱乐圈，大器晚成的不是没有，但是几十年能不能有一个还不一定呢。
“你要捧她？钱多了烧得慌？”
“有何不可？！”
哦哦，又来了，每当白老板美腻的脸上露出那种自信、自傲又夹杂着舍我其谁的表情的时候，简直是男女通杀啊，虽然不好男色，童骏还是忍不住被秒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