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重生之惯性依赖 > 第六章 :其实相爱
    段凌只是极端,但他并不是一个纵性的人,相反,他很会忍耐,而且对自己都狠得下心。为了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有时候这结果或许只是一点微末的安全感和被在乎的感觉,他也会逼着自己忍耐到再也撑不住为止。

    曾经。在段凌十岁那年,他闹肚子痛。那时候父亲在外面忙碌,总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回家,而哥哥又在学校只有周末回来,亲人都不在家里。段凌无论如何都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医院,这么不声不响的没有任何人知晓。他就是想要亲人在他身边,要他们带着自己去医院;可以肆无忌惮地靠在他们怀里,看着他们为自己着急担心、慌张失措。所以段凌默默忍下了痛,没有告诉管家和佣人,而且竟然也没有人察觉到。

    两天后,父亲终于回来了。段凌扑进他怀里,这才拽着他的手说,爸,痛,我大概要去医院。立刻到医院一查,竟然是急性阑尾炎。但病情耽误了整整两天,已经造成了内出血、盲肠穿孔和胃部持续性痉挛。急诊抢救,在医院调养了一个月才慢慢恢复。

    他只是为了那种被在乎、被担心的感觉。

    还有。在他母亲惨死的那年,如果一早就接受了心理治疗,或许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后遗症的精神问题。但是段凌却坚称他没事,而且他的确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去医院做检查,医生也说这孩子没有问题,心理创伤的恢复能力简直让人惊叹。

    其实,他只是硬撑罢了,而且他的硬撑还没有人看出来。

    他不停地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母亲还在,就这样慢慢产生一种固执的潜意识(幻觉)——她其实还在身边陪我。于是,段凌照常生活着,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有一天,他从卧室窗户跳下去了摔得头破血流被送进医院。严重的精神问题这才被查出来,而那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后来心理医生问他为什么要跳楼,他回答,因为妈妈在下面接着我。

    他只是为了这种自欺欺人的陪伴感。

    从某种角度上说,段凌的确是个危险人物。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即便知道了恐怕也是无法理解他的。那么,更不会知道他崩溃的界限到底在哪。

    很多时候,他的世界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人之所以会这样,大抵是因为心底是极度害怕而又缺乏安全感的。

    段凌渴望着祁景锐能表现出无法离开他半分的样子。所以他只能等,他不断地压抑自己焦虑不安的情绪,逼着自己安定下来。只是偶尔,某些疯狂的念头还是不可控地突然冒出来。比如,他想把他们俩人的身体嵌在一起,只能靠汲取对方的骨血生长,就像连体婴一样,一分开就要死。

    后来,到了那一段时间里,段凌就开始有点不正常了。这种不正常表现在一些小细节上。

    他会反复地烧同一壶水,里面的水烧干了他还要继续按,直到水壶发出警报的声响。祁景锐发现一次后,就再也不让他碰这些电器了。

    有时候,段凌在他们的大阳台上给朵修剪枝叶时,动作会突然顿住。祁景锐喊他的名字,他也听不到。祁景锐立刻过来一看,结果发现段凌拿着那么一把危险的大剪刀指着自己。他赶紧把剪子从段凌手中小心地取了下来,又拍了拍他的脸,段凌这才如梦初醒。这种状况被发现后,房里的刀子、叉子、钳子一类稍微有点尖端的工具就全被锁起来了。

    祁景锐是想等段凌主动跟他说,但段凌却从来没有开口提过,甚至都没有要谈的意思。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寻了个段凌心情不错的时段,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段凌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啊?我最近怎么了吗?”

    祁景锐说:“你最近心不在焉,有心事?”

    段凌沉默了一下,答道:“没有啊。”

    “但你最近很反常。”

    “真的吗?”段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靠过去倚在他肩头,“可能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忙,我累了吧。”

    祁景锐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但段凌很明显是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也不会逼问——他从来都不会逼段凌做任何事。

    不过在那之后,他开始盯紧段凌了。

    段凌是绝不可能告诉对方他有精神上的问题,他怕祁景锐会害怕他、离开他。而亲人为了减轻段凌的压力,也绝不会跟外人提及这个。

    段凌对他一直有所隐瞒。

    那天晚上,祁景锐刚下飞机就回到他们住的地方,却发现段凌不在。但浴室的水还在放,段凌最近健忘得厉害,这种状情况时不时会发生。祁景锐把水关掉,给段凌打了个电话,却发现段凌的手机留在卧室根本没带在身上。

    他们虽然是同居,但白天使各自忙各自的,并不会经常黏在一起,他们住的那套房子里也没有请佣人。于是,段凌这么一走,祁景锐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只能自己猜测段凌可能会去哪。不过好在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他了解段凌,能猜到他会去哪几个地方。

    祁景锐带上钥匙正准备出去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这也是他和段凌共同拥有的习惯。

    因为曾经有一次,段凌跟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想你能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而俩人最忙的时候,还会出现半个月都打不到照面的状况。

    “其实……”

    “你就不能给打我电话啊,至少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我打过。”

    段凌忍不住叹气,“你一个星期就那么一两次,每次都不会超过两分钟,这也算?还有,我拨过去的时候,总是接不通。”段凌有时候真的非常羡慕那些被电话和短信催得发狂的人,但祁景锐永远不会这样。

    “你的电话有时候是别人接的,或者打不通。”

    “嗯?可是除了我喝醉的那一次是店长帮我接的,其他时候我都没让任何人碰我手机。”

    听到段凌这么回答后,祁景锐就沉默了一下,段凌又说:“这种事你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

    祁景锐微微抬眸,“这有什么好说的?”

    段凌:“……!”

    从那之后,段凌就怀疑他的手机早被人动过手脚了,这种事情在他们上流圈子里倒也不算罕见,家族、派系、公司之间明争暗斗,或者为了窃取机密,监视窃听一类的事情倒也不见怪不怪了。后来,段凌重新定制了手机,还把祁景锐的手机也给换了。于是在没用手机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就养成了留纸条的习惯。

    餐桌、床头、浴室的镜子、门上……都经常能看到这些小玩意儿。

    于是到后来,手机反而没用了。哪怕只是出去买个东西,他们也都会郑重地写下“出去一会儿,十分钟后就回来”。

    但如果十分钟后还没有回来,那么另一方就会着急地去找,甚至还会报警。段凌没有这么干过,因为对方总是比钟表还要准时。但祁景锐这么干过,那次还是用警车把段凌拖回来,结果段凌只是出去散步,然后不小心迷路了。后来,他们在时间观念上都严谨得近乎苛刻。段凌就算晚上有应酬或者要出去疯一把,他也会明确写着几点之前就回来,然后到了那个点他就乖乖回了。

    今晚,门上的纸条写着“我去了西正街的那家娱乐会所,晚点回”。

    晚点回这三个字让祁景锐皱起了眉头。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却没见段凌回来。他把纸条装进口袋里,推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