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玉罗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够了解乔晟。
比如在看到乔晟在傀儡之中穿梭自如的时候，弯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摄人心魄。
玉罗刹忽然觉得隐隐有些陌生起来，他很少看到乔晟全力以赴的样子，更多的时候,乔晟都是淡然自若的。
没有太多的悲喜,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平平静静的云隐山，安安静静的乔晟。
然而现下，玉罗刹忽然觉得乔晟或许和看到的不大一样。
就好像几度梦回,前世的乔晟在山巅隐痛的神情。
每每让玉罗刹惊醒无言。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乔晟？
玉罗刹辨不清。
乔晟抬起头来,正正看到傀儡露出的罅隙中，玉罗刹站定在那里。
玉罗刹没有任何动作,唇角也没有弯起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了一个世纪。
“玉罗刹……”乔晟忽然开口,他的声线疏冷而淡漠。
玉罗刹微微蹙眉，乔晟朝左边一闪躲开了傀儡的攻击,手中的弯刃狠狠劈下！
刀光炫目，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线，最终落定在傀儡的发顶，一劈而至。
“教主，”尧歌忽然蹙眉：“剑尊好像有点不对劲。”
刀刀致命的招式，不属于那个温文尔雅的剑尊。
玉罗刹忽然想起前番南屏王说过的话——
“菩萨还是修罗，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当时的自己轻而易举地废了南屏王的眼，却从来不曾想过，或许南屏王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现下的乔晟。
不再是那个温润的剑尊，而是一个嗜血的修罗。
是什么迷障？玉罗刹的脑海中掠过太多念头，脚下已是不自主地冲了上去。
这一生，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比此时出手更艰难！
玉罗刹的掌心凝风，却是久久不能送出。
青泽急急呼道：“教主！”
“闪开。”玉罗刹冷声斥道。
青泽一个怔神，往旁边一闪，更多的傀儡没了遮挡，瞬间围了上去……
乔晟目光更寒，却并非朝着那些傀儡，而是朝着玉罗刹狠劈而至！
叶孤城定睛看向怀中的百鸟图，那是乔晟前番塞过来的，却没想在此时，上面竟是隐隐亮了——
“镇阳城。”
他一字字念着，眼底却掠过一丝惊异。
这是刚刚显现出来的，而此时此刻他们所在的，难道不正是镇阳城么？！
叶孤城下意识地看向乔晟，无奈此时此刻的乔晟已是与玉罗刹缠斗在一处，更加诡异的是，看到他们两个打成一团，那些傀儡竟是停住了动作，在旁边静悄悄地看着，仿佛变成了真正的木偶。
乔晟的动作却是丝毫不留情，彷如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前世今生的仇敌一般。
弯刀之下，从来都只有亡魂。
玉罗刹从来没觉得有哪一仗打的如此疲惫，既要注意不能重伤眼前之人，又要将人擒下。
这简直就是……乔晟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坑爹。
玉罗刹眉心微寒，手上的动作毫不迟疑。
乔晟见一招不敌，手上弯刀轻转，竟是抽出了苍云剑来！
苍云剑寒光凛冽，那上面的剑穗却还是玉罗刹前番给的，没想到此时竟是被乔晟拿来做了对峙的利刃。
玉罗刹忽然明白了那些小话本上总喜欢用的一个词，叫做百味杂陈。
从前的玉罗刹无情，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遇到现下的情境，叫做为情所困。
真是可笑。
乔晟手中执着苍云剑，人竟是霎时闪没了踪影。
好在玉罗刹早就习惯了乔晟的动作，他立时转身，正正迎上了乔晟凌厉的攻势。
乔晟却是笑了，唇角微弯的样子熟稔的很：“不愧是教主。”
语声依旧是那平静而温和的模样，只是玉罗刹却丝毫不敢轻敌，因为下一秒，乔晟的剑尖轻轻上挑，竟是朝着玉罗刹的面门来了！
他的剑法融合剑尊的霸气开阖，更有明教的诡谲多变。
一时之间，竟是让玉罗刹也有些棘手。更为棘手的是，乔晟似是根本不介怀致面前人于死地，而这一点，已经是最可怕的了。
玉罗刹心有顾忌，手上的动作总会有些犹疑。
“教主！”尧歌在旁看着心惊，手中执着一柄利刃，脚下一动冲进了战局！
乔晟却似是没看到尧歌一般，苍云剑尖所对，依旧是面前的玉罗刹。
“这一战，是教主负我。”乔晟淡漠道。
玉罗刹手上的动作微缓，就听乔晟含笑道：“前世，教主曾经欠我一战。”
前世……
前世如若当真论及，欠下乔晟的又何止是一战？
彼时的自己纵使有万般理由，却终究抵不过乔晟千万分之一的情谊。
思及此处，玉罗刹向前一掠，竟是正正拦下了尧歌的致命一击。
他看向乔晟，神色笃定而自如，唇角微微弯起却是肆意一笑，此时的玉罗刹，又是从前那风云天下的魔教教主，他面色疏淡微微颔首：“既是如此，今日本座还来便是，剑尊请。”
前世今生，终究是到了这一刻。
一战罢了，你我便谁都不欠谁了。
不知为何，那一瞬乔晟忽然想起了前世在山巅，似乎有过相似的场景，只是记忆恍惚错节，竟也是记不清楚了。
那时，可是因着因缘际会，方才没有听清玉罗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