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晟坐在皇上对面,眼底微微含笑。
事实上,皇上是鲜少见到乔晟这样子的,也正是因此,他蹙起眉头来:“晟王何意?”
“我以为皇上会问本尊顾惜朝的事。”乔晟疏冷道。
对面的男人沉默片刻,这才弯起唇角:“晟王倒是坦承。”
“为何不能坦承?”乔晟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六十年一甲子的大劫,皇上想必也有所耳闻。”
剑尊行事,历来都是光明磊落。
乔晟的目光定在对面的人身上,又伸手取了一盏茶。
“大劫……”男人微微笑了,他的笑声很冷。
乔晟蹙起眉头。
就听皇上道:“当年,父皇听信了明火圣人的一句谎言,这才让一切万劫不复。”
乔晟静默地听着,皇上将手中的杯子越捏越紧:“这一次,朕不会重蹈覆辙,如果一切都是明火圣人操纵的,你要怎么办?”
如果是按照峨眉二老的说法,大劫过后歌舞升平,百姓和乐。
怎会有万劫不复?
乔晟静默片刻,这才问道:“三日前,兴城洪涝泛滥,堤坝已溃。”
皇上的手微微一动,乔晟了然颔首:“五日前,宛平城内乱,死伤颇重。”
这一次皇上终于坐不住了:“你是说,这是晟王用百鸟图推演出来的?”
消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不同于自己身为帝王,乔晟日夜兼程,如何能够将边远的消息了解个分明?
乔晟没做声,只微微颔首道:“而今天,百鸟图所指则是此处。”
他轻轻叩了叩桌子,神色肃然。
“晟王意欲何为?”沉默片刻,皇上问道。
“等。”乔晟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字。
皇上的神色愈发冷峻起来:“为何不是救?”
“不知道祸从何处而起,如何救?”乔晟挑眉问道。
皇上一拳砸在桌上,暗卫霎时现身——
“皇……”
“退下,”皇上的声音很冷:“晟王,你在和朕谈条件。”
“没错。”乔晟神色淡然:“本尊需要的,不过是一些便利而已,一如既往。”
皇上莫名有些想笑:“当年晟王拿着朕的便利,江湖从此太平,而今天……”
“天下太平兴盛亦或是万劫不复,尽在此图中,皇上不信,尽可以等待今夜。”乔晟言之凿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赌,皇上忽然觉得自己赌不起。
他是帝王,承载的是整个江山的重量。
如果说旁人守卫的是一个家,那么他守卫的,就是数以百万个家。
山河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同样带来的也是重担与责任。
“晟王。”皇上忽然叹了一声。
乔晟微微一震。
这声音太过熟悉,宛如曾经。
皇上抬起头来,苦笑一声:“现下朕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同在夫子处读书,你说过那是最好的时候。”
最好的时候,你我毫无芥蒂,亲如兄弟。
那时候的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往后你会助我一一扳倒兄弟坐上王位,从此江湖朝堂两相不见。
乔晟盯着皇上肆无忌惮地看了良久,这才微微摇摇头,语声之中淡然而含笑:“现在也是最好的时候,皇上。”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那时候尚在宫中的乔晟就明白,所以他能够全身而退,只留下一个闲王的名声。
江湖之中,只有剑尊,没有晟王。
乔晟回到车上时,就见两个小孩子正襟危坐,神色异常冷峻。
紧紧提起的心忽然落到了实处,乔晟淡淡笑了:“不用担心。”
他笑起来的样子极是好看,宛如冬雪初融。
西门吹雪怔了怔,别开眼去。
倒是叶孤城问道:“师父,皇上可是要我?”
“没事,”乔晟语焉不详,伸手习惯地摸了摸叶孤城的发顶:“看住百鸟图,就不会有事。”
他如是说着,目光投向窗外。
城池一片安宁,丝毫看不出浩劫将至。
到底是天灾还是*?
乔晟忍不住想起皇上说的一句话——
“如果一切是明火圣人操纵的,又该如何?”
没错,如果所有的一切,包括魔教的覆灭,包括自己对魔教所做的一切,再包括所有的百鸟图和六十年一甲子的浩劫……
如果不过是明火圣人用来颠覆武林颠覆政权的根据,那么自己是不是其中茫然无措的棋子?
想到这里,乔晟忍不住摊开百鸟图,上面的鸟目依旧是赤红的,甚至微微摇晃起来。
乔晟定睛看了片刻,终于认定这不是错觉!
“停车!”他低呼一声,转身便掠了出去,对匆匆赶回来的尧歌喝了一句:“看好他们两个!”
尧歌牵着几匹马看着来去如风的剑尊,表情略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