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声音就是喊了我一声,却不支声了。</p>
我也没多想,解决完了就说道:“你不会是没带纸巾吧?运气真好,你叫我一声小天使,我给你送过去。”</p>
说着,也就站起来,冲着那个隔间儿过去了。</p>
隔间儿只是左右隔上,前面是没阻碍的,能直接看到里面,我把头探进去,却愣住了。</p>
那个隔间,根本没有人。而且,不仅仅那一个隔间儿,其余的隔间儿,全没有人。</p>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不知道在哪里响起来了:“陆荞。”</p>
我的心陡然一震,觉出来那个声音平平板板的,倒是不像真的喊人找人,而像是念书似的,毫无感情的蹦出了两个字来,还是那种以句号做结尾的陈述句。</p>
搁谁谁心里都明白了,不是时运走低吗?上个厕所也能碰到那种东西。</p>
于是我就假装没听见,反正事情也完成了,就悠哉悠哉往外面走,想攻击我的怪物多了去了,一个喊魂儿的,我还真没放在了眼里。</p>
可正在这个时候,月亮从那浓重的云朵里面冒出了头来,照的那个老旧的厕所里面也是一片清辉,我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后面,蜷缩着一坨黑魆魆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留着长发的女人的影子,它壁虎一样的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像是蓄势待发,要冲着我扑。</p>
我听说过“鬼叫魂”的事情,只要在半夜的时候,有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绝对不能答应,只要是答应了,那个东西就会趁着你这一应,扑到你身上,把你的魂魄勾出来取而代之,身体也就会随着那个魂魄为所欲为。</p>
也就是传说之中的“鬼上身”了。</p>
想到这里,我不禁是一阵后怕,幸亏我东扯西扯,根本没应!而那个东西……难道就是今天掉筷子预兆着的“凶险”?</p>
想了想,假装根本没看见,就一路往外面走,忽然脚腕子上一凉,我的脚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地面上一样,瞬时就动弹不得了。</p>
回过头,果然,那个黑魆魆的东西锲而不舍的就跟在了我的影子后面,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p>
是个麻烦啊……老这么热情的跟着我喊我,要是我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答应了怎么办。</p>
既然你穷追不舍,我也只好不客气了。</p>
想到了这里,我一下子给自己放了血,转身就往那个黑影子上面撒了下去。</p>
“嗤……”那个黑影子猝不及防,被我浇了一个临头,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东西能被伤的满地找牙,也真是挺新鲜的。</p>
一股焦糊的味道扩散开来,像是葬礼上烧纸的味道。</p>
“不好意思啦。”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出奇的话多,倒是跟那个黑影子给聊上了:“我时运不济,连累的你也时运不济了,下次要是有机会,你找找普通人吧,这种养鬼师的村子,对你来说太危险了……”</p>
我还没唠叨完,那个东西忽然冲着外面就以一种十分奇异的姿态爬了过去,速度飞快,比受惊的壁虎还快,分明是想逃!</p>
“喂……外面的那个,比我危险……”</p>
我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像是卫生纸被随手撕扯了的声音,“哗”的一下,干脆利落。</p>
接着,万籁俱寂。</p>
叹了口气,心想,也许那个鬼今天吃饭的时候,筷子也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子吧。</p>
出了门,看见程恪脚底下正蜷缩着那个黑糊糊的东西,但是已经不跟刚才一样有型有款,而是跟一堆纸片一样,稀碎稀碎的。</p>
而程恪长身玉立在月光下,侧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冲着我伸出了干干净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过来看看。”</p>
“也没那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吧……”我说道:“那个东西……”</p>
结果走近了一看,才看出来,那些真的是黑色的碎纸片!</p>
原来是将阴魂给困在了纸上,随风来去听凭差遣的那种养鬼术,看来又是冲着我来的。</p>
“是家养的鬼。”程恪低下头,说道:“顺着它,找找正主挺合适。”</p>
说着,抬起了脚来,让那黑色的纸片儿从地上飘然而去,散落在了夜风之中。</p>
这种养鬼术能“认门”,就是跟猎狗一样,在主人派遣它的任务做完了之后,还能本着节能环保的概念,重新回到了主人那里去。</p>
“看来咱们运气不见得有那么差。”程恪侧着头,任夜风将他的刘海给吹的飘扬了起来:“这个东西来的挺是时候的。”</p>
我看见了,刚才飞走的那些碎纸片上,附上了程恪上次追踪鬼新郎的时候用的那种法子,这样明天顺着痕迹找过去就知道它是谁派来的了。</p>
不过……他们有千百种方法,干嘛要用这种有弊无利的法子?</p>
一方面,这个东西要是惊动了我们,很容易让我们提起警惕,他们要抓我,就更难以下手了,另一方面,这种东西“认门”的特性,会成为指引我们追逐过去的线索,这不是自曝其短吗?</p>
一种可能,是虚晃一枪,继续以这个吸引我们,挖坑让我们往里跳,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用这种东西,跟我们通风报信,二姥爷他们究竟在哪儿。</p>
放出这个东西的,是二姥爷,还是耳钉……</p>
算了,本来这一次,也就是做好了跳坑的准备了,有线索,就去追就是了,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能结束的话,就尽早结束吧。</p>
“好!”忽然一片寂然之中,魏九爷的声音特别洪亮的在我们身后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那个东西,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放心,这个东西,我刚才动了点手脚,顺着那个手脚,就能找到了正主儿在哪里!”</p>
把魏九爷也惊动了。</p>
而魏九爷那声音那么大,罗蔚蓝自然也早就听见了,也把头从窗户里面探了出来:“怎么着,有线索了?”</p>
这下子,四姑姥姥说的什么瞒着外人,可是全泡汤了,此行,又是要全员出动。</p>
不过程恪还是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样子,像是早就胸有成竹了。</p>
本来有点紧张的我,也被他给感染了,莫名其妙就放松了下来。</p>
只要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怕。</p>
“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难道还看什么星星月亮?”忽然离着厕所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四姑姥姥的声音:“赶紧回房去,吵死了!”</p>
“秀英,你别生气……”</p>
回答魏九爷的,是关窗户的声音。</p>
等到一觉醒来,觉得睡得特别舒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程恪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护在我身边,怪不得特别暖和。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程恪正在窗边看什么东西。</p>
我也起身,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只见昨天那纸片飘散过去的地方,是有一点浅浅的痕迹,冲着西面去了,非常的微弱,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见。</p>
正这个时候,四姑姥姥正从窗外走过去,一盆子东西绿油油的。</p>
我伸出头就问道:“四姑姥姥,您那个盆里……”</p>
“哗啦……”忽然程恪将我往后一拖,一个不大不小的瓦片就几乎贴着我的头皮从房檐上给坠落下来了,砸在了地上,在我眼前绽放了一个粉碎。</p>
程恪要是不把我给拖过去的话,那我的脑袋……</p>
这个跟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人背后发凉。</p>
四姑姥姥盯着那瓦片,叹了口气,晃着那个盆,说道:“就是给你准备的,赶紧过来。”</p>
这个时运走低的,真是没有谁了。</p>
我护着脑袋就从房檐下跳了出来,跟着四姑姥姥进了盥洗的房间,只见四姑姥姥将那个盆放下,指着那绿油油的东西,说道:“幸亏这个季节还有,冬天可就说不好了,你赶紧洗脸。”</p>
我低头一看,只见那绿油油的东西,原来是沉浸在一盆清水里面的杨树叶子和柳树叶子。</p>
杨柳树的树叶在井水里泡一夜,第二天拿来洗脸,会带着非常好闻的清香,可这是端午节的习俗,现在都快霜降了……</p>
还没等我问,四姑姥姥就很自然的说道:“给你洗秽气的。赶紧洗。洗过了这种东西,十二个时辰之内,低级一点的鬼魂就看不到你了,算是一个护身法。”</p>
我赶紧依言而行洗了脸,但是刚洗完了,还没来得及擦,只听“咻”的一声,四姑姥姥忽然抄起来了一根树枝,冲着我就打。</p>
我猝不及防,想着躲,但是就算带着阴阳御鬼之术,居然也躲不过矫健如天山童姥的四姑姥姥,结结实实被打了好几下。</p>
“哎呀……”</p>
四姑姥姥默数龙井几下,这才将那树枝给收回来了,说道:“行了,打完了。”</p>
“是桃枝啊……”我这才看清楚了。</p>
自然,桃枝也是打鬼打秽气的。</p>
只是四姑姥姥力道太大,实在好疼……</p>
“昨天的黑纸片子,我也看见了,”四姑姥姥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你过去的时候,一定要万事小心,能躲就躲,认怂也没事,谁护着你,都不如你自己护着你自己。”</p>
“我知道了。”我赶紧点了点头:“西边的那个方向,应该就是咱们杨家的祖坟吧?”</p>
四姑姥姥点点头,露出了一种挺疑虑的样子来,说道:“为什么,是那里呢……”</p>
只可能,是祖坟里面,有某种用得着的东西。</p>
祖坟……尸体……</p>
“有饭吗有饭吗?”罗蔚蓝的头发每次在他醒来的时候,都乱的跟世界大战似的,这次跟上次在西川的时候看见的一样,炸的像是一团蘑菇云。</p>
“厨房呢。”四姑姥姥说道:“荷叶珍珠米粥,小猪的罐子里面有。”</p>
一大票人吃饱喝足了,就以魏九爷马首是瞻,奔着西边的祖坟去了。</p>
祖坟离着祠堂倒是不算太远,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这个地方,虽然我是听说过,却还是第一次来。</p>
墓碑很宽广,因为是几百年来的老墓地,看上去特别壮观和肃穆。</p>
那些个细微的痕迹正成了一个细线的模样,蜿蜒曲折的往前走。</p>
罗蔚蓝是外乡人,进墓地之前先跪拜说了一些个告罪的话。特别得体知礼,魏九爷一把年纪,反而大喇喇就进来了,跟在自己家祖坟徜徉似得:“魏杨不分家,魏杨不分家,不是外人。”</p>
我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就小心翼翼的跟在大部队里面,生怕因为自己的运气,给他们添了麻烦去。</p>
但是到了墓地的中间部分,那轨迹居然给散开了,零零落落的真跟纸片子似得,哪里都是。</p>
我心里一沉,难道是我们被发现了,对方要故意弄成这样,好迷惑我们寻找的方向?</p>
“分头找!”魏九爷意气风发的发号施令:“我去南边,罗蔚蓝找北边,陆荞你就在西边找。”</p>
这么快把任务都给分配好了。我就赶紧握住了程恪的手:“这样够近吧?”</p>
程恪薄唇勾起来:“你倒是小心。”</p>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绝对不想再作死了。</p>
“扣扣扣……”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样特别清脆的声音,跟啄木鸟似得。</p>
可是周围,却没有树。</p>
“别看了,”程恪形状完美的下巴往一个大墓的方向扬了扬:“在那。”</p>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往那里一看,这才发现,那个“扣扣”的声音,是从坟墓里面传过来的!</p>
坟里……有人?</p>
我赶紧将程恪的手握的更紧,而正在这时候,一只白的没有血色的手忽然从墓碑后面伸了出来,冲着我们就招:“你们可算是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