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月徐徐睁开眼眸,玉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将人请进来吧。”
“是。”
侍女恭敬的应了一声,漫步退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有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端详了她一番之后,才不甚情愿的行礼:“云小姐,我家公子想请到到他院中小聚一番。”
云绯月思索了一番,隐隐觉得她与此人口中所说的右使相似,虽说她也觉得有几分荒谬,还是颔首应了一声:“既然右使有请,绯月自然不能拒绝。”
语毕,随他一同走了出去,转过一处花厅之后,方才瞧见一处隐匿于翠竹之后的院子,还未走进,便听闻里面传来悠扬的琴音。
琴音清幽,可见弹琴之人心性异于常人,几步走了进去,抬眸便看见一位白衣男子坐于水榭之上。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纤细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眉眼之间满是认真之色,倒也自称一股风景。
“右使,云小姐到了。”
小厮轻唤了一声,男子缓缓抬起头来,面若玉冠,浅笑之间,好似一股暖流淌入人的心中,消融了冬季的白雪:“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云绯月亦是一笑,总算明白了为何她对白云山这三字有几分熟悉之感,屈膝福身,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倾玥公主,绯月着实没有想到我们竟会在此处相见,不知你此次命人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倾玥甩了甩袖子,从水榭中漫步走了出来,笑颜在阳光之下,恍若春风拂面,叫人身心一阵舒畅:“云姑娘眼下烈日正盛,还请到屋中说话。”
她轻轻颔首,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看去,二人好似一副唯美的画卷,令人不忍心打破。
待在屋中坐定之后,倾玥笑容依旧,眸底却带了几分深意:“云姑娘,在下与你的母亲亦是旧识,此前并未告知你在下的真实身份是担心你的心中会生出嫌隙来。”
云绯月并非不清楚他的用意,再则他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自然也无从责怪:“倾玥公子不必如此,绯月并非无礼之人。”
闻言,倾玥颔首而笑,忽而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带着几分深意:“云姑娘,在下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四目相对,云绯月的心中稍微有些激动,神色中带着探究之意:“不知倾玥公子口中之人,绯月可认识?”
“自然是云姑娘认识之人。”
倾玥此话一出,她的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一般,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倾玥说的那人极有可能是赫连然:“还请倾玥公子,带绯月前去一看。”
他笑着颔首,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还请云姑娘随我来。”
云绯月心中尤为激动,面上却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漫步同她出了屋子,往山庄的更深处而去。
越往里面走,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秀眉皱成一个川字,此前侍女口中说得地牢似乎便在此处:“倾玥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倾玥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之后,才幽幽开了口:“云姑娘随在下来便是。”
听他这般说,云绯月亦是不再多问,两人又往里走了一段路,方才远远看见一道沉重的石门,两侧分别站了两人,均并非是泛泛之辈。
见到倾玥,四人单膝跪地,神色尊敬,动作有力俨然是经受过训练的人:“属下参加右使,不知右使来地牢可有要事,宗主此前吩咐过不许随意放人进入。”
倾玥温润一笑,星眸中好似滚入了万千星火一般,尤为灿烂:“我带未来宗主过来瞧瞧关押在地牢之中的犯人。”
四人对视了一眼,打量了云绯月一番后,放开合力打开了石门:“右使请进,石门只能开启一个时辰,还请右使尽快些为好。”
“多谢。”
倾玥抱拳而笑,冲云绯月微微颔首,两人缓步走了进去,虽然两侧燃着灯火,地牢中的光线还是有些暗淡。
里面关了不少人,瞧见两人进来,好似发了疯一般,红着眼冲了过来,云绯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神色沉重。
此处关押之人大多是江湖上失踪之人,众人均以为他们死了,不成想居然被关在了这种地方。
倾玥薄唇紧抿,似乎也并不喜欢此处,转头冲她浅笑道:“还请云姑娘忍耐片刻。”
“无事。”
云绯月笑了笑,眸底的神色幽深至极,谨慎的往里面走去,随着越发深入,没了方才铁链撞击墙壁发出的尖锐声响。
只余下了细碎的铁链在地上被拖行的声音,随着向声源的逼近,她的心情越发紧张,转过转角便看见赫连然坐在牢笼中的床上。
身形比起此前消瘦了不少,肌肤因为许久不曾接触阳光的关系,透着不正常的白皙。
云绯月惊喜之余,不免有些痛心,那日她若是多加注意些,他便不会摔落山崖:“然表哥”
听见她的声音,赫连然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清澈的隐隐有些许浑浊,嘴唇蠕动了几下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了。
她的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玉手探上了他的手腕,察觉他的脉搏比起寻常人慢了几分,惊骇的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倾玥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面上满是愧疚之意:“我此前在雁荡山的山崖下救下他时,他与群狼缠斗许久,心力耗损过多,我本打算将他藏在宗门外命人好好照顾,却被宗主知晓了此事,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只能将他关押在了地牢之中。”
云绯月美目平静的看了他片刻,才重新将视线落回了赫连然的身上,不若对待旁人时的冷若冰霜。
眼下女子的面容柔和了不少,眉心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绯月多谢倾玥公子出手相救,请问我可否将然表哥从此处带走,他再继续待在此处,于他的病情不利。”
倾玥苦笑了一声,颇为无奈的看了眼她:“云姑娘,在下带来前来此处已经是破例了,你若是将三皇子从此处带走,便正中了宗主的下怀,他届时势必会拼尽全力,取你们二人的性命。”
云绯月眸光闪烁,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并非愚笨之人,又岂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天罗宗此前既然在大楚国内布置了大量的棋子,其的目的不言而喻。
赫连然作为大楚国皇子,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有用之人,他们又岂会轻易放他离开,只怕她刚刚带着然表哥从此处逃出去,便会被现任宗主下令追杀吧。
纵然那些长老有心护她,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思及此她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思量,看来她还真是非得继承宗主之位不可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倾玥和煦一笑,面容甚是柔和:“云姑娘果然是聪慧之人,同你母亲的确甚是相似。”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隐隐有几分怀念之色,眉宇间满是惋惜与无奈。
云绯月瞧了他眼之后,自怀中取出几粒丹药,让赫连然服下,他的神志方才清醒了许多,虽说还不能说出太长的话来,双眸却清明了不少:“月儿.”
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他的眼眸中不禁有了几分湿润,侧首将面上的泪痕拭去之后,这才转头看向赫连然:“然表哥,我在这里,绯月来迟了,让你在此处受了如此久的苦。”
赫连然摇摇头,抓住她的玉手,半晌后才吐出一个字来:“逃.”
云绯月的心中越发苦涩,素手轻拍他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些许:“然表哥,你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他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定定的瞧着她,将方才的那个字再度重复了一次,随后好似奋力扯动身上的铁链,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倾玥暗道一声不好,纵身上前揽住云绯月的纤腰闪身至一侧:“云姑娘小心。”
云绯月见状,欲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上前为赫连然诊治,倾玥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连山闪过一丝尴尬,一个手刃劈在她的脖颈处:“云姑娘,在下得罪了。”
她着实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瞪大了眸子,看了眼他,还未说出一个字来,便晕了过去。
倾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从赫连然轻轻颔首:“三皇子放心,倾玥定是会保护云姑娘的安全。”
说罢,赫连然的动作顶顿了一刹,便又同之前无疑,倾玥不敢久留,抱住云绯月快步出了地牢。
云绯月只觉得好似做了一个甚是沉重的梦,待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她房中的床上了。见她醒来,侯在一侧的侍女面露喜色,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小姐,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拧了拧有些发疼的眉心,轻轻摇了摇头,忆起方才在地牢中发生的事情,素手便在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侧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