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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过年,是中国人心目中一个神奇的名词。每每到了年关的时候,农村就都开始大张旗鼓地“忙年”,杀猪宰牛,剪窗花、贴福字,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沉浸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红火的欢乐之中。从前一到过年,人们就把平时舍不得用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孩子们总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可口美味,穿到平时穿不到的新衣裳,还能领到压岁钱,所以,人们大抵以为这就是盼年的目的所在。可是,除去了这些表面化的东西之外,过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希望和团聚,这似乎才是比衣食更为宝贵的东西。

    春节是庆祝春天开始的节日。寒冷的冬天就要结束了,万物生长,草木葱茏,风调雨顺的新一年又要来了,太阳正在从遥远的南半球返回,关于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对于刚刚熬过有一个寒冬的人们来说,是尤为重要的。

    另一个关键词是团聚。“春运”也是一个有中国人民创造出来的词汇,每每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华夏大地上就开始了一波声势浩大的人口转移。它被誉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周期性的人类大迁徙。在40天左右的时间里,竟有20多亿人次的人口流动,约占世界人口的1/3,中国世界纪录协会将其称作“世界上最大的周期性运输高峰”。可以说,鞭炮可以不放,美味可以不尝,但家一定是要回的。“家”是个太温馨的字眼,似乎每个中国人都逃不出它的掌心,为了一次团聚,这些心灵是如此的热切与执着。

    只是一点希望、一次团聚吗?有时也并不见得那么容易,比如接下来我们将要提到的人。

    城市的春节自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但确实不如乡间那般红火,不过虽然如此,那过年的喜气却没有因钢筋水泥的冰冷而失去温度,即使在这个漫天飘雪的时节。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冬天远比现在要冷,即使在春节这样一个让人倍感温暖的节日里,人们走在街上,还是觉得难以抵御那刺透棉衣的寒风的侵袭。而下面将要讲述的这个故事则发生在这样一个寒冷的、飘雪的除夕夜的傍晚。

    大年三十,市公安局也放假了,平日里忙碌的景象也仿佛消失了。那些不分白天黑夜,忙碌于形形**的刑事和民事案件之中的疲惫不堪的公安干警们集体在过去的一年行将结束之时得到了这样一个能够悠闲地与平日里不大见得到面的家人团聚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们还要在家中随时待命。当然,公安局的门卫大爷和除夕夜负责值班的几位同志除外。

    时间已是傍晚,公安局附近的街道两旁与白天相比是冷清了不少,只剩下那些红得刺眼的春联、灯笼、标语以及远处闹市区里高楼大厦上的七彩霓虹提醒着路人节日的存在,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大家都回家吃团圆饭了,这段时间是该在温暖的家中度过的,除夕夜最后的狂欢要等到午夜时分呢。

    他正独自一人在已被白雪覆盖的路上快步走着,穿着厚实的橄榄色83式警服,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里面装着不少食品??大都是他从家中出来时,母亲塞给他的,因为今年的除夕,他要在局里值班,所以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了,陪他等待新年钟声敲响的,将是他的同学兼同事以及他的顶头上司。

    当他走到可以望见公安局铁门的位置时,他看见了一个伫立在雪中的女子。这个人看上去跟他年龄相仿,大概二十多岁,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望着婴儿的冻得通红却始终微笑着的脸告诉他,这分明是一位年轻的母亲。为了御寒,婴儿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这位女子自己身上的衣裳却显得十分单薄,只穿了一身深蓝色带着细碎花纹的薄棉衣,而且她左手的袖子似乎还有些撕裂,里面瘪瘪的棉花也依稀可见。她身上的衣服以及大包小裹表明,这很可能是一位农村来的妇女。但是,她在除夕之夜独自站在公安局门口是什么用意呢?是走失了还是有什么冤情?

    他走近了几步,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抬头看见了他,顿时那脸上的笑意便荡然无存了。女子朝着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像是有点怕他。

    他走上前去,主动打起了招呼:“同志,都这个时候了,不回家过年,站在公安局门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对方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要怕呀,”他见到对方的样子,就笑了,“不会我长得太吓人了吧!我是这里的刑警,叫孔和荣,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说:“警察同志,我是有事……”

    “进去说吧!”孔和荣说着,就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外面这么冷,别把孩子冻坏了!”

    不一会儿,公安局值班室的门开了,那抱着孩子的女子跟在孔和荣的身后走了进来。外面是寒风刺骨,屋里倒是十分的温暖。值班室内有两个男警察,一位有三十多岁,坐在木质办公桌后面的扶手椅上,表情严肃,正看着手中的一叠文件;另一个有二十几岁,戴着黑框眼镜,坐在门边的长沙发上,室内角落里放着一台17寸黑白电视,正在播放的是新闻联播。

    “随便坐,别客气。”孔和荣说着,但那女子还是十分拘束。

    “这是谁啊?”沙发上的人问他。

    “我来的时候看她站在我们大门口,觉得可能有事吧,就带她进来了,外面多冷啊,她还穿这么少。”

    “哟,心疼了?要是被某位同志听到,可是要吃醋喽。”

    “别胡说八道,你看人家都不敢坐了。”

    果然,听到刚才的话,那女子更加不安,竟几乎转身要走。

    “别别!”沙发上的警察站了起来,“我这人不会说话,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可没啥恶意啊!我叫林寒,也是这儿的警察,那位是我们刘队。有困难就跟我们说,一定给你想办法解决!”

    那女子一听,便连声说谢谢,还差点要对他鞠躬磕头的,把林寒吓了一跳,好在孔和荣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刘队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定睛看了看她。过了一会儿,觉得她平静了下来,便开始问她:“这位同志,你大过年的到我们局门口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她点了点头。

    “那么你有困难就说吧,我们一定尽力。”

    “求求你们……”她低声说,“帮我找找我丈夫吧!我一定感激你们一辈子……”说完,她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丈夫……他失踪了?”

    “他已经半年没有跟我联系了,我就到市里来找他,可是哪儿都找不到他,我急死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找不到他,我们娘儿俩的日子也没法过了……”说完,她又哭了。

    “别着急,”孔和荣在一边安慰着她,“慢慢说,先跟我们详细讲讲你的情况吧。”

    “嗯,”刘队说,“先跟我们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冯娟,”她止住了哭泣,慢慢地说,“今年25岁,家住城东镇槐树村。”

    “冯娟?城东镇槐树村?”听到这两个名字,刘队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是。”

    “是不是南边村口有一棵大槐树的那个村子?”

    “是啊!您怎么知道?”

    “嗯,我大哥当年下乡的时候就在槐树村呢,连你的名字,他也跟我提起过的。”

    “真的?您大哥是……”

    “刘世平,他当时还是生产大队的副队长呢!”

    “是世平叔啊!当时他待我们可好呢!”

    “嗯,我大哥是个热心肠,”想起自己的哥哥,刘队也是感慨万千。

    “这么说,你就是世安叔了?我也听说过你的。”

    “对,我就是刘世安。”说着,他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哥死得早,否则的话,这么多年后再看到你,他不知得多高兴呢。”

    “世平叔不在了么?”

    刘队摇了摇头,转问道:“你父母亲呢,他们还好么?记得当年大哥跟你们家还是常有来往的呢。”

    “他们早就不在了,”冯娟低着头说,“十六年前那场矿难的事情您也有听说过吧?”

    “那次……难道说他们……”刘队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良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啊,那么好的人却……那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多亏了乡亲们的帮助,我们好歹挺过来了。”

    “‘我们’?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哥提起过的,当年你们家还收留了一个被打成右派的人的遗孤是吧?好像是个姓方的男孩,和你年纪差不多的。”

    “嗯,爸妈死后,我就跟阿辉相依为命了。”

    是啊,冯娟的父母死后,这世上就多了一对相依为命的孤儿了。

    “这些年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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