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子扬阻拦,星子方觉失礼。大哥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么?上回我来请罪,却又自作主张,弄巧成拙,后来又不辞而别,临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近一个月了也没问候他,现在冒冒失失地闯入确实不妥。
星子遂对站在殿门侍候的内侍道:“烦请公公通报!”那内侍似乎面有难色,稍作犹豫便仍是去了,片刻后回来,传谕让他待命。星子于门廊下等了约一个时辰,天已黑透,茫茫大雪铺就琼楼玉宇,反射着黯淡光芒。子扬虽在左近,但他当班之时,星子也不便与他闲聊,只是隐约有些不安。
箫尺传旨命入时,已快二更,口谕命子扬与星子一同进宫觐见。星子愈发奇怪了,子扬倒是满不在乎,连腰间的佩剑也未解下,便随星子进去。到了内殿门口,内侍却让子扬暂等在外面。
星子推开内殿沉重的紫檀木包金镂花宫门,远远地便见箫尺独自坐在宽大的镂金雕花龙椅上,左右两边皆置了铜炉。星子倏然一惊,严冬腊月,天气固然寒冷,但寝宫中本就设了地龙,平日里无需再生炭火,大哥如此畏寒,难道是痼疾又发作了么?
星子前行两步,欲叩首行礼,箫尺仍是摆摆手示意不必,却命他过去,问:“子扬可在外面?”
星子点头:“是,陛下可有何吩咐?”
箫尺微微一笑,将御案上的一只信封递给星子:“星子,你知道,今日是十六,我已将如何金针抑毒的法子详细地写在了这里,今晚……今晚我怕是力不从心,但此事又耽搁不得,只得烦子扬代劳了!他功力不俗,照章施为,又有你协助,应无问题。”将那盛了金针的锦盒取出,“你去吧!将他带去殿后的那间密室,此事万勿让外人得知!你既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抑毒的法子看过即可毁去。除了一二亲近之人,若让外人得知,怕会对你不利。”
箫尺的声音波澜不惊,甚至透着几分客气,传入星子耳中却如惊天霹雳,动地雷霆。什么?力不从心?这么说,大哥是明明白白地寒症发作了!此时他心心念念顾着我的良宵之毒,安排子扬来为我抑毒,考虑得如此周到!我该怎么办?毒发又如何,我怎么能只管自己,将他独自扔在这里受罪?但我若再度违逆大哥的旨意,岂不更令他生气?
星子心急如焚,但觉口干舌燥,费力地咽了咽口水:“可是……可是师父有命,不能让旁人插手……”
箫尺无所谓地笑了笑:“师父不是说过了么?将你交给我了,万事皆由我处置。事急从权,师父料也不会责怪。”
此路不通,星子无法推拒,接过信封和锦盒,却又顺势放下,咬咬牙,决定单刀直入:“陛下,您是旧疾发作了么?”这寝殿内又是地热又是铜炉,我都热得几欲汗下,大哥面上却不见血色,还能是什么状况?
箫尺仍是云淡风轻:“畏寒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果然!星子急急地道:“现在时候还早,星子可先帮陛下驱寒!”
箫尺浓眉一挑:“已经二更了!”
“我三更再去也不迟!”星子坚持道,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箫尺的手。那手指冰寒彻骨,星子不禁轻颤,旋即稳住心神,再不多言,但将雄浑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
去年在汤山行宫,箫尺病重之时,便是星子连夜赶到,为他驱寒。当时箫尺曾告知莫不痴所授心法,星子依法相助,箫尺果然大为缓解。今日星子不待他吩咐,便轻车熟路地运功。
箫尺知道,此时若要将星子强行赶走已不可能。一股暖流沿手掌上行至肩,复流入心房,如沐温暖春光下,甚是受用。耳听星子低声问:“陛下,我扶你上床去吧?”箫尺点了点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箫尺不是很清楚了,整个人犹如被暖洋洋的水波包围着,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待到醒来时,箫尺睁眼便见星子仍守在御榻旁。残烛早尽,榻前的火盆中银丝炭烧得正旺。
“什么时辰了?”箫尺本能地问。
“回陛下,已过了午时,”星子面有忧色,似蒙了层薄霜,“陛下现在感觉如何?”他今晨擅做主张传谕罢朝时,才知道箫尺已经罢朝二日了。大哥病重如此,自己竟然才知道,真是该死!
箫尺“唔”了一声,“好多了,”探究地望着星子,换了个话题,“昨夜你可找了子扬为你抑毒?”
“是,”星子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却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多谢陛下,一切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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