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本想问伊兰有没有捎来书信,转念一想,若有书信,不消询问,卓娅自会奉上。卓娅不提,那就是没有了……上次,上次自己的信中,曾向伊兰委婉谈起尼娜,也不知伊兰作何感想?唉!这些情缘纠葛,终归是无疾而终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驿寄梅,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是我负了她们两个,负心薄幸,莫以此为甚,就算真有来生,怕也无法偿还啊!</p>
“卓娅,”星子沉吟片刻,语气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以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可以先返回天京城内。一百日后,如果我没有另外的命令,你立即传信天方殿,将雷伊宝剑交还圣女,请她出面主持大局,她可自立为王或另择色目国王。也请转告她,”星子略停了停,终于将心一横,“我罹患重病,已不在人世……请她不必再等我了……”</p>
“尊者!”卓娅这回倒有些吃惊了,呆呆地望着星子,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p>
星子深深吸气,自己中毒是在西域黄石山,卓娅怕是不知道原委,此时也无法详述。但未曾想到,与伊兰的诀别竟如此草率仓促。本来,应该再去见她一面,或至少亲笔写封书信托卓娅捎去。然而,信上该说什么好呢?相见争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就这样吧!她若由此恨我,我心里倒会好受一点……</p>
星子微抿一抿薄唇,嗓子有些干涩疼痛:“既然……既然你们知道我是真神的使者……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真神安排。你不必多问,只须按我的吩咐照办即可。”</p>
星子神色凛然,卓娅不敢再多言,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低地应了声“是!”</p>
国家大事,儿女私情,都只能推给伊兰,让她一人去承担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悲伤。漫漫无尽的长路,只有让她独自一人走下去……这对她固然极其不公,但自己也再无他法,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是此恨绵绵,也只能如此快刀斩乱麻……后悔当初与伊兰的山盟海誓么?若早知会有今天……可天下又哪里有后悔药可卖?</p>
心口的刺痛毫无预兆地袭来,是良宵之毒又一次发作了么?星子咬紧牙关,催促卓娅:“你走吧!”</p>
卓娅应了声“是”,脚下却迟迟未动。</p>
疼痛加剧,星子暗运内力,竭力压制毒发之痛:“怎么?还有何事?”自己在卓娅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她执行命令也是不折不扣,今天我是吓住她了么?</p>
“嗯,”卓娅忽有些迟疑,“尊者是要奴婢回天京城么?”</p>
“对!”星子不知道今夜之后将去哪里,当然更不愿卓娅相随左近,故让她回天京去,也好观察自己走后天京城内的动向。“你暂待在天京城里就是,待一百日之后,再照我的吩咐行事。”见卓娅仍是呆站着不言不语,星子纳闷之余正欲斥责,心头突然一紧,冲口而问:“难道天京城中出事了?”</p>
“是,”卓娅正不知是不是该主动向星子禀报,星子却已察觉端倪,真神使者,果然是无所不知。卓娅微一躬身:“昨日奴婢得到消息,天京城中发生了兵变!”</p>
“昨日?”星子一愣,下意识反问,“今日是什么时候了?”</p>
“回尊者,今日是三月二十一日了。”卓娅答道。</p>
哦!星子略一盘算,今日是二十一日,那么自己醒来的那天是十七日,在路上又走了四天,而自己是什么时候离京?或许是十五日当夜,或许是十六日。“兵变?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如何?”星子连珠炮般地发问,是恒钧的禁军动手了么?动作好快!不知大哥可有准备?星子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念头,运功略一分神,腹中即疼痛如割,星子忙气沉丹田,半晌方缓过劲来。</p>
耳听尼娜禀告:“回尊者,兵变是三月十八日夜间之事。”原来,果然如星子所料,是夜,恒钧率禁军包围皇宫,箫尺身边只有值班的大内侍卫护持。一夜激战之后,箫尺不知所踪,恒钧即控制了京城局面。次日,元帅崇仁在岳城起兵,率军十万,赶赴天京。岳城是天京之北的门户,距天京不过百里,日内便可抵达。起兵伊始,崇仁便下了讨伐箫尺的战书,尽显取而代之之意。</p>
竟然是如此!星子攥紧了双拳,幕后的主使是崇仁!我虽已发现了蛛丝马迹,到底未曾查出真凭实据,交给大哥果断处置!“那大……那箫尺呢?”星子屏住气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p>
“奴婢不知。”卓娅摇摇头,眼神无辜,“奴婢所知也就是这些了!”</p>
“那你速去打探最新情况,天亮之前我还会找你!”星子急促下令,末了又补上一句,“既然情况有变,你还是暂且照旧司职联络。其余的事,一百日以后再说吧!”</p>
“是!”卓娅应了,合十行礼,转身隐入暗夜之中。</p>
星子这才靠着树干,清理思绪。看来,这次兵变突袭,是杀了大哥一个措手不及!据卓娅之言,大哥只有大内侍卫应敌,而他还派出了两名大内侍卫驾车,专程护送我到永丰镇,回想一路上的情形,扮作车夫的那两名侍卫应是毫不知情,也毫无防备。不知剩下的大内侍卫可堪重用?大哥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已脱离险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