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上,我不走。”星子的回答清清楚楚,语气决绝,无半点迟疑。</p>
“呵呵,”箫尺闻言轻笑,眉梢眼角却透着冷冽之气,殊无笑意。箫尺若有所思地瞅着星子,言有所指:“你可想好了,若一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日后不要后悔。”后悔?是怕他后悔,还是怕自己后悔?箫尺抿一抿唇,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几乎难以为继。</p>
“主上,星子绝对不会后悔!”星子右手握拳,举过头顶,斩钉截铁地发誓道。</p>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箫尺又看了他一会,方淡淡地吩咐:“那把衣服脱了吧!”</p>
星子虽不明白箫尺要做什么,仍是乖乖遵命,脱去了已难蔽体的残破衣衫,裸露浑身伤口。大哥说,要我日后不要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只要他肯留下我,我愿付出任何代价。他是要给我上刑么?可什么样的酷刑我不曾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我不曾煎熬过?当初我向父皇自首后,那般黑暗如炼狱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后悔的?大哥会去加害父皇么?如果我在他身边都未能阻止他,那我更没什么好后悔的了,无非一死而已。</p>
箫尺站起身来,指指牛皮席,示意星子趴上去。星子俯身趴在其上,熟悉的感觉仿佛重回童年,回到那摩天岭下的小山洞里。箫尺从行李里找出药酒和金疮药,准备为星子处理伤势。</p>
星子那日受间醉折磨,滚入荆棘丛中,赤身躺了一夜,被荆棘划得体无完肤,遍体的伤口中扎入了无数的小刺,上药之前必须先得剔除这些锐利的木刺。箫尺将随身的小刀在药酒里泡了一会,便来挑刺。箫尺手法甚是熟练,也未额外增加星子的痛苦,只是手起刀落,默然不语。</p>
大哥不但不施以重刑,竟是给我上药!星子忽而神思恍惚,记得当初惊闻桐盟山庄的噩耗,我失手摔碎了父皇的茶盏,后来屈膝跪在其上,碎瓷扎得满腿鲜血淋漓。回到忠孝府后,我自行用烈酒清洗,利刃乱捅,只求以毒攻毒,以得片刻安宁。谁又曾想到,今日情景依稀相似,竟能有大哥亲自照料?大哥待我这样好,他为何还问我后不后悔?</p>
如流星一闪而过,星子陡然明白了,大哥不是怕我后悔,是怕他自己会后悔,他不愿伤害我,却怕我再次背叛他。怕再度对我寄予希望,最终却被我反戈一击,扎得他心上鲜血淋漓。我只怪大哥总想抛下我不顾,可又何曾想过,当他得知我的身世,当他不得不与我为敌,那对他是怎样的失望与伤痛!我只是理所当然地依赖他,利用他,甚至欺骗他,所谓请罪请罚,不过是自己存疚于心,要以**的痛苦求个安心罢了,于大哥毫无裨益,更从不曾顾及大哥的感受!我何其自私?他一生的苦,一生的痛,一生的无奈与孤独,谁又能懂?谁又能为他分担一二?</p>
星子陡然生出一股力气,撑起身来,一把握住了箫尺的手,也不管他手上还握着小刀。箫尺不防,刀尖在星子掌心拉出一道血口子,殷红如玛瑙般的一串血珠霎时渗出,星子却浑然不觉。星子握得那样紧,仿佛攥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箫尺手腕生疼,挣了一下,竟未挣开。</p>
“做什么?趴好!”箫尺薄怒,沉声斥道。</p>
星子却不松手,蓝眸中闪着火一样的光芒,苍白的面色也因为激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热烈的话语冲口而出:“大……不,主上,从前是我对不住您,以后我会尽力弥补,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后悔的!”</p>
箫尺轻笑,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这是师父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谈不上后悔与不后悔,你也不用感激我。你若不肯走,便要随我处置。我有言在先,以后的几年,你若一定要跟着我,日子未必好过。”</p>
大哥只会拿师父来做挡箭牌么?星子唇边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日子未必好过?可是,如果你真的不要我,有多少次,我早就是死路一条,便是现在,也早葬身于这瀚海沙丘之中,根本谈不上好过不好过了……</p>
“星子早就说过,愿一生为奴,服侍大哥,效忠大哥,再无所求。”星子语气愈发认真而诚挚。</p>
箫尺盯着星子,目光愈冷,缓缓地抽出手来,语气渐转严厉:“你逾矩了!你既愿为奴,上下有别,尊卑有序。以后你记住自己的本分,谨言慎行为好!”</p>
“是!星子知错!”星子应道,俯身趴好,乖乖地不再多言。</p>
大哥啊大哥,从来你就最讨厌上下尊卑之别,如今却拿来抵挡我,与我保持距离,也是口不择言病急乱投医了吧!若你真的在意上下尊卑,这时就该是我跪着服侍你,而不是你来为我疗伤上药。就象当初随父皇回国的漫漫长路上,他屡动酷刑,变着样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我伤得再重,也得强忍着彻夜跪候服侍他,那才是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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