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突剑眉一轩，沉声喝道：“子扬！”他虽衣不蔽体，被牢牢锁在刑架之上无法动弹，眉宇之间的威严气概却浑然天成，似九重云台之上睥睨天下的君王，令凡人不可仰视。</p>
子扬微惊，蹙眉反问道：“什么事？”</p>
星子目光炯炯，如出鞘的利剑直逼到他身上，声音更如刀锋般凌厉：“我想请教大人几个问题，万望大人不吝赐教，如实作答。大人若不能回答，即不必动手行刑，去请皇帝亲来，或者让我去面见皇帝。否则，你该知道后果！”</p>
子扬沉吟了一瞬，方若无其事地道：“你问吧！”</p>
星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抛出第一个问题：“这柄鞭子你以前认识么？”</p>
子扬声音平淡如水，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认识。”</p>
星子逼问下一步：“谁第一个用过这条鞭子？”</p>
“我。”子扬不假思索地回复，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字。</p>
星子微微地舒了口气，还好，最后一个问题，“当时大人第一次用它是在何处？是打在哪里？”</p>
这句话乍一听，纯粹没头没脑。星子故意不问子扬他用鞭子打了谁，自个巴巴地亲手做了一条可怖可怕的鞭子，充当惩罚自己的刑具，再特地求人在身上试鞭，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极为难堪没脸之事。</p>
前年，赤火国百万大军出征西域讨伐突厥之前，辰旦有心让星子担任三军先锋，为平息众议，特意举行了一场武举。星子却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抗戏弄辰旦，让一国之君丢尽了颜面，辰旦狂怒，疯狂毒打星子。星子落得个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几无可容鞭之处，只是因为挨打之时滚倒在地，以双手护头，肩膀的伤势稍轻。星子为求父皇宽恕，自制刑鞭。忠孝府的不眠之夜，子扬询问他欲以何处试鞭，星子沉吟良久，方请子扬打在肩头，子扬遂用这根特制的鞭子，挥出了第一鞭，击在左肩。</p>
那一鞭不轻不重平淡无奇，与星子曾挨过无数样百出的残酷鞭打相比，只是一段十分不起眼的插曲。可这段故事旁人绝无可能知晓，更非轻易能够猜到，子扬本人即使被逼不过，也无理由将此等细节告诉他人。若他能答对此问，便是子扬本人无疑了。而如果他不是子扬，星子也不愿这等私密难堪之事被不相干的旁人知晓，因此故意略过不问当时他打了谁。</p>
“忠孝府中。打在左肩。”子扬如背书般迅速吐出正确答案，面无表情，象是回答昨日的天气如何一般事不关己，也如有默契般只字不提鞭打的是谁。</p>
星子闻言释然，唇边绽开一朵如春日朝阳般灿烂明媚的笑容：“谢谢大人！恕我方才冒昧打扰，便请大人动手吧！”只要是他，只要子扬本人安然无恙，误会也好，报复也好，或是身不由己，或是为了仕途之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任他责打，我都绝无怨言。</p>
到底是我欠了他太多太多！从他初次将伤重不支而昏厥倒地的我从凤凰台行宫外救起时起，子扬明为跟踪监视，实则一直尽力庇护着我，帮助了我。是他，在我最悲观绝望之时，尽力鼓舞我活下去；是他，干冒绝大风险帮我寻找娘亲的下落；是他，当我伤势沉重痛苦不堪之时，默默出现在面前，不怕脏不怕累为我疗伤上药，屡屡动用他的救命灵丹雪玉丸；他还为我瞒下了多少不可告之父皇的隐情；是他，我受军法被打得死去活来，赶来持免死金牌闯入御营救了我的性命；是他，关山万里不离不弃替我保管娘亲所做的新衣……</p>
而我此番从突厥回来后，子扬仍处处为我掩护，如最亲的兄长般关照我……倒是我，不但没给他带来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反倒屡次惹下麻烦，陷他于危险不安之中，最后竟差点害死了他。他今日这般待我，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p>
子扬不再言语，微微地眯了眼，上下打量了星子一番，仿佛屠夫在欣赏砧板上待宰的猪羊，突然出手如电，点了星子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他内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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