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想到宁平侯一个做公公的,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媳妇动手,连君璃自己也没想到,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便直接给了平妈妈一记耳光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越发的激怒宁平侯,让太夫人及在场的众人都再看不下去;事情不但发生得突然,且只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所以眼见宁平侯的巴掌就要招呼到自己脸上,君璃心知自己是躲不过这巴掌了,索性闭上了眼睛,打算硬生生受下这巴掌,反正她很快就会让宁平侯付出十倍百倍代价的!
随即便是“啪”的一声脆响,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君璃不由狐疑的睁开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见容湛竟不知何时挡到了她面前,硬生生替她挨了这一掌,清晰印了个巴掌印的那半张脸已然红肿起来,与另外半张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彼时正面如寒霜的与宁平侯无声的对峙。
君璃心里霎时百感交集,震惊、心酸、感动,还有一点小小的甜蜜,然而最多的却是愤怒,比那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要愤怒,当下也顾不得宁平侯是公爹,按古代的礼法制度,她无论如何都不该与之正面冲突了,一把将容湛拉在自己身后,便仰头冷笑说道:“儿媳打平妈妈,是因为平妈妈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将大爷比作狗,怎么父亲身为大爷的亲生父亲,亲眼目睹一个做奴才的这样侮辱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但不惩罚那刁奴,为自己的儿子做主,反倒还对自己的儿子动起手来?难道在父亲心目中,大爷这个儿子竟连一个奴才也比不过?还是大爷其实根本不是父亲亲生的,而是自路边捡来的?父亲的心,可真是偏到没边了,果然应了那句俗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宁平侯在巴掌挥出去的那一瞬间,其实已经后悔了,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对自己的儿媳动手的,这要传了出去,自己还要不要见人了?却没想到,儿子竟会在关键时刻挡在了儿媳的面前,儿媳随即又不顾上下尊卑,对自己说了一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宁平侯心里那点小小的后悔霎时被暴怒所取代了,看向君璃怒喝道:“君氏,这是你对长辈应有的态度吗,还是你君家的家教便是这样教你忤逆尊上,大逆不道的?”
又骂容湛:“你这个畜生大逆不道,你媳妇儿也跟着你大逆不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
容湛见君璃摆明了护着自己,心情大好,竟对宁平侯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这媳妇儿娶得挺好的,与我志趣相投,说来我还真要感谢母亲呢!”
直把宁平侯气了个够呛,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当日这门亲事正是大杨氏一力促成的,谁知道如今不遗余力拆大杨氏台的,也正是君氏,大杨氏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宁平侯为了维护大杨氏的颜面,一时间倒是不好再骂君璃了。
不过君璃本来也没打算再给宁平侯机会让她骂自己,径自走到太夫人面前,便自袖里掏出松烟与项烟画了押按了手印的证词双手奉上,大声说道:“实不相瞒祖母,其实大爷与孙媳早就知道大夫人贪墨先头婆婆留下嫁妆之事了,这是大爷的两个小子松烟与项烟的证词,他们两个都是大夫人给大爷的,自来最得大爷信任,往常每次当东西时,都是使的他们两个去。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大夫人钻了空子,时常使了二人,打着大爷的旗号去当东西,几年下来,竟当了五十七件之多,最近的一次,便是前几日,当的是一个玉枕并几样其他东西,一共当了八千两银子。祖母可以想见,前几日大爷因有伤在身根本不能出府,根本用不上银子,大夫人依然敢让那两个小子出去当东西,平日里是多么的肆无忌惮,也就可想而知了!”
顿了顿,又道:“本来得知了此事后,大爷与孙媳都是不打算声张的,毕竟大夫人好歹对大爷有养育之恩,就算大爷这些年来的不学无术与五毒俱全其实都是大夫人有意引导、纵容出来的结果,但终究养了大爷一场,大爷想着只要大夫人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他,便不打算再追究旁的了。所以才会用了那样迂回婉转的法子,说自己想要自律上进,请祖母帮着保管库房和田庄,谁知道大夫人不肯物归原主也就罢了,竟还反咬一口,纵容恶奴如此侮辱诬陷起大爷和孙媳来,事到如此,大爷与孙媳是再想息事宁人也不行了,说不得只能将铁证摆出来,也免得某些人还要包庇纵容那犯错之人。祖母您老人家自来最是公正严明不过的,还求您老人家为大爷做主,若是不然,说不得大家便只能对薄公堂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相继回过神来,二夫人因先故作吃惊的大声道:“竟还有这样的事,我原本还以为大嫂只将湛哥儿田庄这些年的收益都用来填了府里的亏空了,却不想连湛哥儿库房的东西也填进去了不少,咱们家这亏空可真是大哪!”
三夫人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昧了湛哥儿的银子和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还有意引导纵容湛哥儿变坏,我就说当年湛哥儿第一次去那些个不干净的场所时,才只那点大年纪,谁家十来岁的小哥儿无缘无故会知道那些的,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引诱挑唆,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最毒妇人心’哪,就算湛哥儿不是大嫂生的,到底也是大哥的亲骨肉,大嫂做不到爱屋及乌,一视同仁也就罢了,至多不闻不问就是,谁知道竟会狠毒至厮,直接将人给毁了,实在是令人发指!”
二夫人还待再说:“三弟妹,幸好咱们两个命够长,不然湛哥儿的今日,便是咱们孩儿的明日哪……”
只可惜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冷声喝断:“都给我闭嘴,再这么多话,就回自己屋里说个够去,吵得我脑仁都疼了!”
喝得二夫人与三夫人都不敢再说后,太夫人方看向君璃,面色凝重的问道:“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君璃一扬手里的证词,“松烟与项烟画了押按了手印的证词就在这里,铁证如山,若祖母不信,两人如今还押在孙媳的陪嫁宅子里,大可即刻使了人去将二人提来,一问便知真假。”
太夫人闻言,不再与君璃说话,而是看向宁平侯,冷冷说道:“你也听见了,你那宝贝媳妇并没若你想象的那般贤良那般无辜,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吗?”
虽说太夫人很不喜欢君璃那句‘说不得大家只能对簿公堂’,但相比之下,她现下更厌恶的,却是大杨氏,既厌恶大杨氏贪得无厌、无法无天闹出这么多事来还死不承认,更厌恶她将自己的儿子拿捏得死死的,不管对错都一力护着她,连自己这个亲娘都敢顶撞,都敢不放在眼里,这样奸猾狐媚的妇人,她以前竟没有看出来!
又寒心的想到,她如今还没死呢,自己的儿子便已如此对待自己了,将来她若是死了,谁知道会不会被杨氏那个贱妇打着‘公中没有银子’的借口,落得一床破草席裹身的下场?只冲这一点,她今日便为湛哥儿小俩口儿做定这个主了。
宁平侯比太夫人更恨君璃那句对簿公堂的话,相较之下,大杨氏犯的那点错根本算不得什么,妻子的人品他知道,自来最是贤良淑德的,便是真昧了那个孽障的银子和东西,也是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为的是他这个一家之主,为的是这个家,至于说那个孽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牛不喝水难道谁还能强摁头不成?可见都是那个孽障自己心志不坚,与旁人何干?
因梗着脖子与太夫人道:“既然那两个小子是那孽障的人,物以类聚,那孽障的小厮也不是好的,自然就是他让他们典当的。再者,人是这个孽障和君氏审问的,人这会子又还押在君氏的陪嫁宅子,母亲听了,不觉得有屈打成招之嫌吗?”
说完,又看向容湛,怒声说道:“你母亲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年,对你比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儿尚要经心得多,且不说那些银子和东西未必是她动用的,便真是她动用的,那也是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并不只是为了他自己,难道那些银子你就没有用的?府里不是你的长辈,便是你的弟妹们,你作为小辈与长兄,难道不应该上孝长辈,下护弟妹不成?为了区区这么一件小事,便敢将你母亲气得吐血晕倒,事事听一个无知妇人的调停,你还知不知道‘孝’字该怎么写,眼里又可还有我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