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41.窃月之手 6k
藤萝之屋的深处,一间暗淡的圆形石室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泥土与古老岩石的复合气息。
室內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悬浮於中央的一颗硕大水晶球。
它散发著柔和而清冷的光芒,光晕流转间,清晰地映照出一幅奇特的景象:
凯克与他的师傅艾斯卡尔,正並肩站在一座鐫刻著繁复符文的古老石门前。
山谷雏菊,法兰西斯卡·芬达贝,正斜倚在一张饰有藤蔓雕纹的华丽扶手椅上。
她瀑布般的金色长髮比任何財富都更加耀眼,一缕髮丝正隨著她无意识的动作,被纤长的手指缠绕、又鬆开。
她那碧绿的眸子慵懒地咪著,目光却专注地锁定在水晶球中的画面上。
她的首席顾问,身著墨绿色法师长袍的埃尔隆,如一座沉静的山峦,笔直地侍立在她身侧。
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態谦卑,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盯著水晶球,但隨后又不解的看向法兰西斯卡。
“芬达贝女士,您真的认为——
那位年轻人,能够开启月光符文锁吗?”
埃尔隆的声音沉稳而严谨,如同他一丝不苟的学者仪態。
法兰西斯卡的目光没有从水晶球上移开,她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反问道c
“那你又为何觉得他打不开呢,我智慧的顾问?”
埃尔隆沉默了片刻。
他並非质疑,而是在脑海中整理著那些如同基石般稳固的知识与定律。
然后才如数家珍般缓缓道来。
“此锁由古代的知晓者亲手编织。
它並非单纯的魔法屏障,而是一道概念上的封印。
因为这把锁守护的,並非宝藏,而是一个世界的雏形。
上古时代的沉睡园,一个能编写生命的基因方舟。
因此,它的防御机制,是为我们这个世界量身定做的绝路。“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它並非单纯的魔法屏障,而是一个时相与血脉双重认证的活化系统。
首先,是时相,锁的能量与月亮的运转周期深度绑定。
只有在数十年一遇的银月满盈之夜,它散发的独特魔法频率才能让锁进入可激活的窗□期。
在其他任何时间,它都对外界能量呈绝对惰性,坚不可摧。”
“其次,也是更关键的,是血脉。
即使在正確的窗口期,也必须由继承了知晓者荣光。
拥有最纯粹上古王族血脉的施法者,用特定的共鸣法印才能唤醒它。
这是为了防止方舟落入凡人之手,更是为了防止內部那庞大的生命引擎失控。
將整个古勒塔化为血肉与藤蔓的地狱。”
他望向水晶球,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数百年来,无数强大的先辈,包括您在內,都曾在此门前驻足。
只因时机未到,或血脉共鸣的方式早已失传。
任何试图以常规法印或暴力破解的举动,只会让它判定为外部污染,从而进入更深层的休眠。“
“它——是为我们这个世界的逻辑量身定做的绝路。
诚然,凯克阁下擅长將微末的可能变为现实。
但挑战一个与时间、与血脉本源绑定的法则—
请恕我直言,这已非可能的范畴。”
法兰西斯卡终於轻轻摇了摇头,那抹神秘的微笑在她唇边漾开。
“埃尔隆,你的智慧如同打磨光滑的宝石,璀璨却也只反射既有的光。
你还是没有看清,凯克的特別之处。“
埃尔隆的面容上显露出真切的不解。
“请您指教。”
法兰西斯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水晶球的方向。
“语是贫乏的。继续看吧。”
水晶球中的景象让埃尔隆的眉头微微皱起。
画面里。
凯克,那个年轻的猎魔人学徒,正理直气壮地叉著腰,指挥著他的师傅艾斯卡尔。
而艾斯卡尔,一个以坚毅和经验著称的狼学派猎魔人,竟然真的在听从指挥。
他一声不吭地將一堆从下水道扛过来的、尚带著湿气的破旧木板。
用一种与猎魔人战斗时同样精准、却毫无热情可言的动作。
在那扇宏伟壮丽的精灵石门前,搭建起一个简俩得近平可笑的小木屋。
埃尔隆活了漫长的岁月,第一次见到学徒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使唤师傅干这种杂活。
而那个叫艾斯卡尔的猎魔人,竟然也毫无怨言地照做了!
他只是偶尔停下来,从怀里摸出那个石楠根菸斗。
默默地装填菸丝,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大口。
他並不急著吐出,而是任由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灼烧许久。
直到凯克不耐烦地催促一声,他才將一口浓郁的白烟连同无声的嘆息一同吐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將眼前的荒诞与內心的无奈一併压下去。
然后,他便继续沉默地钉著木板。
很快,一个歪歪扭扭但严丝合缝的小木屋,將凯克完全包裹了进去。
而那扇刻著月光符文锁的巨大石门,恰好成了这个滑稽木屋唯一的出口。
或者说,是它的一面墙壁。
“他在做什么?”
埃尔隆终於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学者的困惑。
“某种——人类的原始仪式吗?
我不认为这种行为和解开符文锁有任何逻辑上的关联。”
法兰西斯卡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悦耳如风铃。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在盖房子。”
“我当然知道他在盖房子!”
埃尔隆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
“可这和解开月光符文锁,到底有什么关係?“
法兰西斯卡凝视著水晶球中那座丑陋的木屋,碧绿的眼眸中却闪烁著前所未有的期待。
“对他而,这就是关係。”
“他找到了他的钥匙。”
木屋的黑暗中,凯克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睁开时,那双属於年轻人的、时而跳脱时而坚毅的眸子。
已被一种冰冷的漠然与纯粹的机械感所彻底填满。
“是那种眼神——”
埃尔隆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状態,他的呼吸不由得一滯。
“和他在炼製那瓶艺术品时一模一样。
可是——开锁与链金,其法则与逻辑截然不同,他为何——”
“不,埃尔隆。”
法兰西斯卡纠正道,她的声音轻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断言。
“对他来说,或许链金与开锁,本质上是一回事。”
埃尔隆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水晶球,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木屋內的凯克,做出了一系列彻底顛覆他毕生所学的举动。
他没有去观察,更没有试图去理解石门上那些如星河般复杂玄奥的符文序列。
只是平静地伸出双手,如同一位准备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器上同时奏响和谐乐章的音乐家,將左右手分別按在了巨大石门的两侧。
下一刻,他的左手掌心。
那股血色能量被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彻底净化、提纯,最终化为一道皎洁如月华的银色光辉。
光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度流动,迅速绘製出那个由法兰西斯卡亲手传授的符文“光之叶”(lichtavel)。
然而,此刻的它不再仅仅代表圣洁。
它的能量频率被凯克以一种神明般的控制力,精妙地调谐、校准,直到与传说中数士年一遇的“银月满盈”之夜的魔法波动,別无二致!
一道虚假的、却又完美无瑕的月光,照射在了这扇沉睡千年的门扉上。
石门上沉寂的符文,第一次发出了微弱的回应,仿佛在欢迎一位在正確时间到访的贵客。
与此同时,他燃起伊格尼法印的右手,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那火焰却並未用於攻击,而是以一种极为温和的方式。
在冰冷的上烙印出另个上古符“橡树”(derwen)。
然而,就在橡树符文即將成型的瞬间。
凯克將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腐化能量,注入了这个符文中。
那能量来自於下水道的怪物被杀戮时溅射出的血液,沾染在凯克身上。
被凯克以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提炼出来。
这需要神明般的控制力,既要让腐化之力浸染符文,又不能让符文的结构因此崩溃。
他创造了一个“生了病的橡树”。
这个符文並没有像“光之叶”那样向外散发能量,而是向內收缩,仿佛一个黑洞。
它的信號径直穿透了石门的物理防御,与门后那个作为整个遗蹟核心的、被污染的古橡树。
產生了来自同一本源的、罪恶的共鸣!
它所模擬的,並非高贵的血脉。
而是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来自系统內部的求救信號,或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强制命令!
一个在本质上,与门后那棵被污染的、作为整个遗蹟核心的古橡树,完全同源的钥匙。
剎那间,月光符文锁那古老而死板的逻辑核心,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权限衝突”。
它同时接收到了两个绝对真实、却又截然对立的最高指令:
指令一,来自【时相】系统:月相正確,认证通过!执行迎宾程序,为尊贵的客人开启大门!
指令二,来自【核心】系统:侦测到內部核心指令!执行强制程序,立刻开启大门!
水晶球的画面中,石门上的符文光芒分裂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態!
一半的符文,散发出清冷、圣洁的银色月华。
伴隨著悠远神圣的嗡鸣,驱动著石门內部的锁扣,准备进行一次优雅而平稳的开启这是“迎宾”程序。
而另一半的符文,则迸发出急促、威严的暗紫色电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