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36.血橙与白兰地 4.3k
猎魔人之所以被唾弃，並非源於某一次单纯的误解或衝突。
而是一场由上至下、持续了数个世代的、精心策划的阴谋。
这片大陆真正的铁则，从未由国王的权杖书写。
而是掌握在那些隱於幕后、拨弄命运的术士手中。
他们是无形的棋手。
而猎魔人。
这些由异端法师创造，能抵抗魔法，斩杀魔物，却又游离於权力体系之外的“实验品，，o
只是他们棋盘上一枚不受控制、且日益碍眼的棋子。
术士们无法容忍另一种力量在他们的领域里分享民眾的敬畏。
於是，一场温水煮蛙式的扼杀开始了。
他们先是摧毁了猎魔人的堡垒，斩断了传承。
接著，他们將猎魔人与怪物划上等號。
通过学者、说书人和贵族沙龙，將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与谎言的毒药。
那些关於猎魔人会偷走孩子、散播瘟疫、与魔物无异的谣言。
滴滴注入大陆的血管。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由民眾的愚昧与恐惧来浇灌，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就这样，在术士们的冷笑声中。
原本持银剑的屠魔者，一步步沦为了人喊打的“变种杂种”
猎魔人並非没有察觉，但他们如何反抗？
他们能斩断狮鷲的头颅，却斩不断流言的蛛网；
他们能顶住巨龙的衝撞，却挡不住整个统治阶级从政治、经济到舆论的全方位碾压。
他们不是输给了怪物，而是输给了文明本身。
而现在，歷史的冰冷恶意，具象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术士，就站在凯克的面前。
他，一个被摧毁者的残余。
必须独自面对一个来自毁灭者阶级的、饶有兴致的目光。
那股刚刚通过吸食生命而涌入四肢百骸的狂暴力量。
在此刻非但没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是在一头雄狮面前耀武扬威的野犬，可笑又可悲。
莉迪亚没有立刻动手，她似平很享受凯克眼中那份从暴戾到惊惧的快速转变。
她用那块丝绸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指，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好了，小虫子。”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慵懒的笑意。
“戏剧的序幕结束了。
你不是青草试炼造就的简单变种人。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家的造物？
是科西莫，还是阿尔祖？
嗯——看你这粗糙的血统，大概是哪个不入流的模仿者吧。“
凯克没有回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虚张声势。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乾瘪的尸体。
猛地將所有力量灌注於双腿，身体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向著另一条小巷的黑暗中爆射而去！
他快，快如离弦之箭。
然而，他快，莉迪亚的魔法更快。
“跑？”
女术士轻笑一声，甚至没有抬，“我允许你跑了吗？”
话音未落，凯克前方的石板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柔软！
不，比沼泽更糟，那些冰冷的石块仿佛活了过来，向上伸出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一扯，狼狈地摔倒在地。
凯克心中大骇，翻身欲起，但莉迪亚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咚！”
巷口那具卫兵尸体手中的长戟被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提起，呼啸著飞来。
以毫釐之差钉在他耳边的墙壁上，戟尾的金属颤音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別这么著急嘛。”
莉迪亚迈著悠閒的步伐，如同在自家园中散步，缓缓向他走来。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混合著血橙的微酸与白兰地的醇厚、馥郁而冰冷的香气。
伴隨著强大的魔法压力如潮水般涌来。
凯克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压住，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刚刚癒合的肋骨在重压下再次发出呻吟。
新生的力量在对方绝对的掌控力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女术士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
她伸出穿著华丽高跟鞋的脚，用鞋尖轻轻挑起凯克的下巴。
强迫他抬起头，迎上自己那双充满轻蔑与好奇的眼睛。
“看看你这双眼睛，多漂亮的血色。
愤怒，恐惧，还有——渴望？”
她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现在，小虫子，我们重新开始。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偷东西的？
回答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这点小秘密』，公之於眾。
我想，古勒塔的市民们，应该会很乐意用火刑柱来净化』一只会吸血的怪物。
对吗？”
那双属於掠食者的、血红色的眼睛。
此刻正倒映著莉迪亚那张写满轻蔑与残忍的俏脸。
她鞋尖传来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带来足够的羞辱。
又不会真正弄伤他。
毕竟，一件有趣的玩具，在玩腻之前还是保持完整为好。
凯克盯著莉迪亚的微笑，脸上所有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肌肉忽然间全部鬆弛了下来。
他咧开嘴，任由嘴角的血丝滑落，居然也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如出一辙的冷笑。
“你好像——离我太近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在地上挣扎的野兽只是一个幻觉。
一瞬间，莉迪亚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濒死的猎物，绝不该有这种眼神！
但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凯克眼神的变化。
就在她准备施加更强魔力压制的剎那，凯克眼中最后一丝属於人类的情绪波动。
无论是求生的欲望还是赴死的疯狂，都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非人的漠然。
如同深渊凝固而成的黑曜石，不反射任何光芒，只吞噬一切。
凯克的意识被剥离，沉入一片寂静的旁观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一根神经。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系统”的傀儡。
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面对著眼前这位强大的女术士。
五米，是凯克无法逾越的天堑，莉迪亚的锁头魔法就像神明的审判，无可闪避。
而现在，不足一米。
这是莉迪亚的傲慢，也是凯克赌上一切换来的、唯一的胜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