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张彤云才轻声道:“郎君在海陵,很危险吧?”
王謐依依不捨放开张彤云的手,“我已经很小心了。”
“上阵打仗,危险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將领士兵面对,主帅要做的是谋划战略,减少损失,儘量少死的人前提下取得胜利,劳心胜於劳力。”
“我时时刻刻想著,一定要回来见你,不会盲目送死的。”
张彤云眼圈微红,“妾也会一直等著郎君回来的。”
王謐嘆道:“要不是现在朝堂形势发发可危,我也不想这么快急匆匆上阵。”
张彤云有些惊讶:“形势这么差?”
“但是建康看著平安如故,商业也发达繁荣,北面这么危险吗?”
王謐沉声道:“建康的繁华,是建立在北地和平的前提下。”
“全面战事一起,就是对方不打过江,也会產生大量军费。”
“尤其三吴地区,是主要军粮產区,若战事吃紧,加征粮餉,后方便会不稳,三吴南边的百姓本就穷苦,要是徵得过了,便很容易出事。”
“所以我此次来,帐目还在其次,有你在一直盯著,我也放心,但我不放心的,是南面会出事。”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张彤云命婢女取来纸笔,出声道:“妾马上记下,郎君为何不找阿兄?”
王謐笑道:“这不是为了和你多说两句话么。”
“和你阿兄对谈,两边都颇不自在,我还是不要嚇唬他了。”
张彤云知道王謐说的是装病的事情,不禁噗一笑,对於能和王謐共同守著这个小秘密,她也心中颇为得意。
王謐出声道:“我需要张氏商队,在钱塘到广州这一带,替我寻找两个家族。”
“確切地说,是两个人。”
“这两个家族,和天师道关係密切,张氏信奉道术,在天师道中有不少关係,所以让张氏出面,应该不会惹人瞩目。”
张彤云在纸上一笔笔记著,出声道:“哪两家,哪两人?”
王謐竖起两根手指,“一是琅琊孙氏,祖上是赵王司马伦谋主孙秀。”
“我要找的,是族中叫孙恩的孩子,年纪可能不大,可能只有几岁,甚至还没有出生。”
张彤云手中的笔微微一顿,还没出生就知道名字?
算出来的?
王謐又道:“另外一个,是范阳卢氏,先祖是汉末大儒卢植。”
“我要找的,是族中叫卢循的孩子,和孙恩情况相若。”
“这两家和天师道关係密切,找到之后,不要用强硬手段,而是用接济交好的方式接触,若是能將两个孩子带出来,自是最好。”
张彤云出声道:“用什么名义?”
王謐笑道:“直接说我的名字,加上琅琊王世子座师的身份,说我卜算之后,这两人適合做我弟子。”
张彤云一一记了下来,轻声道:“这两人將来成就很大?”
王謐嘆道:“成就未必很大,但破坏可能不小。”
孙恩卢循起义,虽然起因是东晋朝廷的压迫,但两人后来的行事作为,更接近於反乱。
他们背靠天师道,却没有提出像张角黄幣起义那样的纲领,导致手下无法约束,每到一地,只会劫掠財物,烧毁仓库房屋,甚至於砍伐树木,填埋水井,严重破坏了当地生產。
那些本就受压迫的平民百姓,不仅没有因此改善生活,却过得更惨了,而青壮都被掳掠逼迫成为盗贼,长久活动於海上,以劫掠为生。
因此孙恩海上反乱被称为中原海寇之始,为后世海盗活动提供了经验,故后人常称海盗为孙恩。
这场发生在东晋末年的反乱,也大大削弱东晋元气,推动了其提前灭亡。
所以在王謐看来,將这个萌芽早日扼杀掉,將两人的才能投入到北伐中去,是相对更好的一种选择吧。
他和张彤云说了很久,直到快到正午,才出声道:“昨晚我才归家,下午还要拜访其他人,你先好好歇息,有空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