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弟子岂会轻信他人?
不是说没有,但那玩意儿在彼阳宗外门,坟头草怕是都长成参天大树了。
林慕玄看著那一双双或闪烁、或冰冷、或带著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算计的眼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扯,最后竟化作一声低笑。
行宫里迴荡著他的笑。
可以。
这很彼阳宗。
“师兄师弟们错没错·.”林慕玄收回目光,语气恢復了那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弟子不敢妄下断语。”
他话锋一转。
“不过,弟子入门之前,倒是有位师姐。
她曾亲口对我说,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心肠是黑的,血是冷的。”
君莫问依旧面无表情,像一尊石雕。
“事实上,”林慕玄的声音很轻,“她也確实想杀我。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拔剑相向,
从未变过。”
“然后呢?”君莫问终於开口,“她后悔了?临死前幡然醒悟,痛哭流涕?”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
“不,她没后悔。若是后悔了,你也不会特意在此刻,把这事翻出来说给我听。”
“是。”林慕玄很乾脆地点头,“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晴都没闭,里面只有不甘,唯独没有半分悔意。”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嘆息。
“只因为彼阳宗自有风情在此,
你所爱的,你捧在心尖尖上的,你豁出命去珍视的,最终都会被这个不断旋转吞噬的磨盘,一点点碾成粉,连渣都不剩。
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变强,如果爬不出去,如果挣脱不了这个怪圈“
她甚至连站在这里,指著这一切说一句『这样错了”的资格都没有。”
君莫问沉默著。
大殿里只剩下风雪穿过破洞的鸣咽。
弱肉强食,这不是魔门铁律,这是诸天万界亘古不变的底色。
林慕玄却不再看魔君,他微微仰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行宫腐朽的穹顶,投向外面无尽飘雪的苍穹。
他脸上那点恍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带著点少年意气的明朗笑意。
“她死的时候,弟子心里,难过是有的,空落落的感觉也有。”他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但弟子一点也没觉得师姐她不该死。”
他目光直刺君莫问:
“因为我视她为道侣,予取予求,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可她呢?她只想把我敲骨吸髓,榨乾最后一点价值,然后踩著我这块垫脚石,爬得更高,逃得更远,这就是错。”
“那你觉得,该如何?”君莫问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问一个与己无关的难题。
“弟子没想那么远。”林慕玄回答得异常乾脆,“弟子只知道,拳头不够硬,腰杆不够直,脑子里转再多念头,都是他娘的放屁。”
他猛地踏前一步,无形的气势陡然拔升,像一柄刚刚出鞘、寒芒毕露的利剑:
“当我杀穿外门,登顶听涛苑主之位,这十年!整整十年!
整个外门都在我的阴影底下,连喘气都得先看看我的脸色,
这十年,是外门最『安静”的十年。
虽然也少不了磕磕碰碰,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內,都在弟子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