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著柳絮,粘在“启明工坊”新掛的木牌子上)
西头那间临时搭起的工棚,像个发高烧的病人,日夜蒸腾著焦糊的铁锈味和汗酸气。
林默眼窝深陷,鬍子拉碴,死死盯著桌上那堆“宝贝疙瘩”——几个蒙著灰的金属小方块(秦铁山从市里黑市用三张皱巴巴的“工农兵”换来的“传感器”),两根比头髮丝粗不了多少的玻璃管(县电子厂废料堆里扒拉出来的“显示管”),还有孙大锤用废齿轮和轴承攒出来的传动架子。
四十点科技点,一个子儿不剩,全砸系统兑换的简陋逻辑电路板上了,那板子上歪歪扭扭的铜线,像蚯蚓爬。
“柱子!接三號线!蔫叔!藤壳子卡扣再勒紧点!”林默嗓子哑得像破锣。
木匠赵老蔫用老山藤编的壳子裹著那些宝贝零件,柱子哆嗦著手把红红绿绿的电线往接线柱上缠。秦铁山抱著胳膊靠在门边,脚边堆著劈好的柴火,断眉下的眼睛警惕地扫著院墙外几个探头探脑的閒汉——赵三赖那伙人最近常在外头晃悠,嘴里不乾不净。
“通电!”林默咬著后槽牙下令。柱子一合闸刀。
“滋啦——!”
一股青烟伴著焦臭味猛地从藤壳缝里窜出来!那根细玻璃管猛地一亮,隨即“啪”地炸成碎片!旁边一个金属小方块“滴”地一声长鸣,再没了动静。显示屏(一块刷了白漆的破木板)上,用墨水画的刻度纹丝不动,像个无声的嘲笑。
“又…又烧了!”柱子哭丧著脸,手被崩开的玻璃碴子划了道口子。工棚里死寂,只能听见赵老蔫泄气地鬆开藤条,发出“嘎吱”一声响。外头隱隱传来嗤笑:“我说啥来著?瞎折腾!林默那点神道劲儿用完嘍!工坊?等著散伙吧!”
林默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零件乱跳。视网膜上,挑战任务的倒计时像烧红的烙铁:【剩余:47天】。
他“看”著角落里那个藤壳开裂、露出杂乱线头的“铁脑壳”雏形,又“看”著视网膜角落冰冷的【科技点:0】,一股绝望的凉气顺著脊椎往上爬。赵金压抑的咳嗽声隔著院子飘进来,一声声砸在他心尖上。
“林娃子!”王德贵火烧火燎地跑进来,脸皱得像苦瓜,“村口…村口来了大车!省里的牌照!那个…那个陈老!上回在简报上瞅见你那事的陈老!路过咱县考察,点名要来看看你这『赔钱』作坊!” 他急得直搓手,“这可咋整?这烂摊子…”
工棚里的人都傻了。省里的大人物?看这一地鸡毛?林默脑子里嗡嗡响,第一个念头竟是抓起块破油布想把那丟人现眼的“铁脑壳”盖上。
“盖什么?”
一个平和却自带重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眾人回头,只见一位穿著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髮白的老人已站在门口(陈国栋)。他身后跟著秘书小张和县里两个诚惶诚恐的干部。
陈老的目光像温和的探照灯,扫过满地狼藉的零件、烧焦的电线、炸裂的玻璃管,最后落在林默那张疲惫又强自镇定的脸上,竟没有半分轻视。
“陈…陈老…”王德贵舌头打结。
陈老摆摆手,自顾自走进工棚,弯腰捡起一块炸裂的玻璃管碎片,对著光看了看:“显示管?苏联老型號,爱烧。” 他又走到那堆藤壳包著的铁疙瘩前,手指轻轻敲了敲,“传感器?这东西娇气,怕潮怕震,你这藤壳子想法好,但没吃住劲,里头晃荡,线头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