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早已对他心生猜忌,朝堂之上弹劾他的声音不绝於耳。
许之言在青田县的遭遇,更是將这种对立摆上了明面。
顾洲远拖延进京,分明就是看清了其中的凶险,不愿涉足这旋涡中心。
此刻若举荐他,岂不是亲手將他拖入这最危险的境地?
万一……万一他治不好母后,盛怒之下的皇兄会如何对他?
那些虎视眈眈的朝臣又会如何攻訐他?
想到顾洲远可能因她而陷入万劫不復,赵云澜的心就像被撕裂般疼痛。
那个笑容明亮、处事淡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却又心怀仁念、守护一方的身影,她怎忍心將他推入火坑?
可是……母后很有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一边是骨肉至亲的生死,一边是心中暗许之人的安危。
这抉择,如同在油锅中煎熬,让她肝肠寸断。
就在她痛不欲生难以下决断之时,一旁的一眾御医突然骚乱起来。
“快快快,吸痰!太后娘娘痰壅气道,危在顷刻!”院判嘶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一名御医用力拍打著太后的后背,希望能震出痰液,却收效甚微。
太后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脸色由灰败转为骇人的青紫,胸口起伏的幅度肉眼可见地变小,眼看就要窒息!
“母后!”皇帝赵承渊目眥欲裂,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內侍,衝到榻前,却又手足无措。
皇后与赵云澜更是嚇得魂飞魄散,泪水涟涟。
殿內乱作一团,绝望的气氛如同冰水般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太医院院判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手忙脚乱地取出一根细长的银管,让一旁宫女帮忙扶稳太后头部,使其微微后仰。
將银管探入太后咽喉深处,再令宫女吸出堵住咽喉的浓痰。
如此反覆数次,每一次都伴隨著太后痛苦的痉挛和微弱的呛咳,但那令人窒息的喉间异响,终於逐渐减弱。
院判又迅速取来备好的皂角汁,用作催吐剂和祛痰剂少许,小心灌入,配合著按压穴位。
“咳……咳咳……”终於,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从太后喉中溢出,紧接著,她又陆陆续续地咳出了一些痰液。
那口堵死气道的关键浓痰被吸出,如同疏通了淤塞的河道,空气终於重新得以流入。
太后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稍稍恢復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惨白,但那骇人的青紫褪去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发出了较为顺畅,的呼吸声。
虽然人依旧萎靡不振,但那股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总算暂时解除。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院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暂时……暂时无碍了。”
殿內死寂一片,只剩下太后粗重却平稳了些的喘息,以及眾人劫后余生般的心跳声。
皇帝赵承渊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长长舒出一口带著颤抖的气,他扶住床柱,看著榻上依旧危殆但总算抢回一口气的母亲,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后怕与沉痛。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都……都给朕打起精神,绝不能让太后出事!”
眾太医齐声应是。
皇后瘫坐在脚踏上,握著太后的手低声啜泣。
赵云澜站在原地,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失去母后了!
这种与至亲生死相隔的巨大恐惧,彻底压垮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