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举人,郭某也是举人。是举人,就要明事理。种田交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別以为只有你们有靠山!京师的御史、户部侍郎,都有咱们的人,你们这般恃强凌弱、欺男霸女,”
郭举人停顿片刻,忽然放大招道:
“他妈的你们,到底是兵还是匪啊!”
“我们铁岭一十八家,休戚相关,一损俱损,往日丁参將也给几分面子。你们便是强龙,到了铁岭,也得给老子蜷著····”
刘招孙懒得多看这生员一眼,將令旗猛地前指:
“管你十八家十七家,把百姓逼得连裤子都没得穿,欺男霸女横行乡野,鱼肉百姓,还有理了?战兵听令,敢有阻拦分田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收田!”
郭举人死到临头,兀自挥手骂道:
“刘招孙,反了你不成,朝廷不知你底细,我等却是清楚,你不过一介家丁,猪狗一样的东西,侥倖得势,便在辽东闹得天怒人怨,要对付你的人可不止咱们铁岭十八····”
噗嗤声响,长枪刺入肥硕身体,从他后背穿出,郭举人望著贯穿身躯的长枪,再看著面前站立的邓长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这武夫……”
邓长雄一脚踹开胖子,吹响竹哨,战兵手中的长枪泛著寒光,朝对面人群疯狂突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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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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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岭参將府正厅,刘招孙手捧热腾腾的碧螺春,仰著脖子一饮而尽,感觉神清气爽。
“怪哉,上次喝这茶觉得寡淡无味,今日为何如此甘甜,那啥,沁人心脾!”
康应乾正把一大迭银票捧在脸上,贪婪闻著铜臭味,笑道:
“哈哈,那是自然,得了八九万亩良田,又有这么多银票,別说碧螺春,就是喝马尿,也是佳酿!”
“要喝你喝,本官没这个爱好。”
刘招孙笑著拍拍这位老搭档的肩膀,望著一桌子银票和地契,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
康应乾眼睛眯缝成线:
“平辽侯,现在建奴被打残了,皇太极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復,朝廷那边也奈何不得咱们,只得乖乖交付辽餉,老夫觉得,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老夫让相者给你看过,平辽侯这面相,贵不可言啊……”
听老康这口气,便知道他又要搞事,刘招孙思索片刻:
“你是说,率军入关?”
康应乾哑然失笑,脸上却是一脸孺子可教表情。
“咳咳,那是下下一步,老夫以为,目下开原之敌在於·····”
话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刘招孙抬头看时,只见裴大虎章东急忙忙跑过来。
“十三爷,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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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庆云门广裕街,行人熙熙攘攘,各家商铺摆满南货和貂皮人参,操著各地口音的商贩大声叫卖。
平辽侯在林宇吴霄等人簇拥下,负手而立,望著眼前繁华街景,对钱吏员和陶把总道:
“你俩都是做事的人,本官在浑河血战,铁岭商贸不断,功劳不小啊!”
两人听了夸奖,连称呼是分內之事。
陶国斌不敢抬头,钱吏员道:“刘总兵与康巡按稍事歇息,下官已备好车轿。”
院门口赫然出现一排狮子帷帘的武將官轿。
刘招孙眼睛像被扎了一下,只觉火辣辣的痛,钱吏员兀自不知,在旁諂笑:“平辽侯从瀋阳过来,席不暇暖便去忙著分田,辛劳如此,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晚我等在西月楼设宴,为平辽侯和康巡按接风!”
刘招孙一言不发,这时吴霄上前,目光冷冷望向眼前两人,在耳边低语几句。
平辽侯听了脸色顿变,拂袖而去。留下钱吏员和陶国斌茫然无措。
康应乾抬手对两人指了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嘆息一声,连忙跟著走了出去。
平辽侯气呼呼的在前面走,卫兵扛著盾牌小跑跟著,累的气喘吁吁。
康应乾也跟上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都···是下面人不懂事,他俩也是一番好意。”
刘招孙猛的回头,望向紧跟著自己的裴大虎,“都查清楚了没?上次缴获的银子还剩多少?”
那日攻破铁岭,从丁参將府邸地窖搜出百万两银子。其中八十万两运回开原,剩余的留在铁岭。
裴大虎沉声道:“刘侯爷,十万两银子,说是賑济流民,都没了。”
“我的兵不会贪腐!”
刘招孙怒气冲冲,一把扯住裴大虎,康应乾上前劝住。平辽侯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张潮、林宇,你们两个带中军卫队,从第一千总部调三百战兵,封锁四门,裴大虎、吴霄、章东,你们三个隨本官去地窖!”
见平辽侯暴怒,裴大虎等人不敢迟疑,立即四散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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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平辽侯站在总兵府地窖入口,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大箱子,里面的银两早已不翼而飞,眼中冒火。
留下賑济流民的银子,连同两百支多支燧发短銃,全都不知去向。
陶把总和钱吏员,早已听闻风声,跪倒在地窖门口。
“平辽侯恕罪,钱都用来賑济流民·····”
刘招孙一脚將他踹倒在地,对章东一挥手,一脸阴鷙的章麻子凑到钱胖子身前,锐利的眼神像在打量猎物:
“死到临头,还敢撒谎!老子问过流民,你们除了煮过两次粥,铜板都没给一块,说,银子到哪里去了?”
刘招孙冷漠望向钱吏员,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忽然涌上穿越者心头。
“贪了多少?”
钱吏员嘴巴张大,没想到平辽侯会这样问自己。还在迟疑,吴霄已拔刀出来,架在胖子脖颈上。
“平辽侯,冤枉啊,小人拿了八千两,剩下的都分给·····”
一直沉默不语的陶把总以头抢地,咚咚磕头。
“末將有罪!只想让兄弟们过得好一些,把银子分了。”
刘招孙拔刀而出,指著这位老部下,怒不可遏道:“陶国斌,你好大的胆子!”
陶国斌泣不成声:“大军走后,城內商户不停送银子,送女人,让咱们睁一只闭一只眼,放他们和建奴走私·······末將一时糊涂,以为银子能再填上,末將从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没见过那些女人······”
刘招孙喉头腥甜,鲜血差点吐了出来,康应乾吴霄连忙上前扶住他。
“老子昨日还在和十八家大户死斗,想著给你们这些人分田,你,你们,才走两个月,就墮落成这样!辽东这么多流民,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都等著老子去救!老子在前面流血,几次差点死在浑河,你们就这样在我心口插刀子!陶国斌,你他妈没见过银子,没见过女人啊!”
“你他妈还给黄台吉卖火銃!怎么不把我刘招孙的人头送给韃子!来,我是渣渣辉,是兄弟就来砍我!来砍啊!”
哐当声响,刘招孙將雁翎刀扔在地上,他肋下旧伤发作,鲜血淋漓,痛疼难忍,兀自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喘气,脑中一片空白,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康应乾见状,连忙朝裴大虎使了个眼色,对章东林宇等人道:
“都愣著做甚!把人带下去,细细审问,问清银子火銃去向!牵连此事者,全部抓了!”
章东上前用绳子要绑陶国斌,刘招孙怒道:
“不用绑,他以前是本官家丁,在萨尔滸替本官挡过箭!不会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