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越想越馋,断等不到明年七夕,非得一饱口福不可。
忽而灵光一闪,“赠匾蹭饭”之计浮上心头,料定吴掌柜不会拒绝。
至于何时赠匾,欧阳修不愿高调行事,因此特意避开了营业期间,选在旬休日登门,不显张扬。
昨晚差仆从同吴掌柜商定,今日一早,欧阳修便让人将匾额装车,罩上红绸,待午时的钟声一响,一家五口立刻登车,辘辘向吴记川饭进发。
“吴掌柜——”
不消李二郎提醒,吴铭已经看见那辆青幄油壁车,其后跟着一辆带顶棚的小型太平车。
想到即将收获一块“无价之宝”,他的心情便激动得难以自禁。
欧阳辩掀起车窗帘探出头来,隔着老远喊道:“吴铭哥哥!”
吴铭笑着挥挥手。
待牛车在吴记川饭门口停下,醉翁一家依次下车,三人立时叉手行礼。
寒暄见礼罢,上匾额!
今天早上,闲来无事,吴铭特意查过宋代匾额的规制,因此,当仆从从太平车里抱出那方覆着红绸的竖匾,他并不觉得惊奇。
唐宋时期的匾额以竖匾为多,这是因为斗拱在建筑的高度中所占比例较大,相当于房檐柱子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高度,更适合悬挂竖匾,
后历经元、明、清三朝,斗拱逐渐缩小,柱顶到房檐之间的高度越来越低,匾额也因此逐渐由竖转横。
李二郎和那仆从协力将匾额悬于檐下。
这时,四周已围聚起不少好事者。
欧阳修再怎么低调,也躲不过街坊邻居的耳目。
他们未必识得翰林学士,但他们识得那辆装饰精致的牛车和醉翁一家不俗的衣裳。
窃窃私语声四起,尽在猜测吴大郎这是攀上了哪位大官人?
直到红绸一掀——
但见竖匾上四个木刻大字筋骨峻拔,右起“吴记”,左接“川饭”,末端以小字刻有一列落款和印章。
“咦?!”
有识字者已经认出那列小字,竟是:欧阳修书!
京城百姓大多爱议朝政,这一风俗流传至今,欧阳修乃当今文坛魁首,即便不曾谋面,名字总是听说过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官人,而是当朝要员!
议论声越发嘈杂,众人看向吴大郎的目光既惊且畏。
吴铭不懂书法,不敢妄加称赞,只由衷致谢,见围观者越来越多,赶紧请醉翁一家进店。
然围观人群却久久不散,消息亦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刘保衡的耳朵里。
他正午困昏昏,闻言瞬间惊醒,忙不迭跑到吴记店前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之前托人仔细查过吴掌柜的底细,经再三确认,只是寻常百姓。
但这事疑点颇多,刘保衡不敢轻信,更不敢妄动,只稍微打点了下,请查税的官吏留意吴记川饭的账簿。
这算不上什么手段,倘若偷税漏税被抓,吴记就非闭店停业不可。吴掌柜纵使再有人脉,也只能换个地方做生意,这便足矣。
岂料吴记竟缴了足足十二贯税!
简直匪夷所思!以吴记的规模,且非全天营业,月交易额断无可能高达四百贯,这税钱只多不少!
刘保衡原本还琢磨着再使点别的手段,此时见着这方匾额,诸般念头霎时烟消云散。
纵是七十二正店之首的矾楼也不曾求得欧阳学士的墨宝,吴掌柜却能要来一方亲题匾额,这能是寻常百姓的待遇?
且不论他是何来历,单是这方匾额悬在此处,便是官府的人来了,也得礼敬三分。
刘保衡连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