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二人吃惊,毕竟,请工匠锻打一把趁手菜刀的价钱委实不菲,莫说宋代,哪怕是民国时期,许多厨师仍是一把刀走天下。
比起数量,孙兴更发现吴掌柜的刀非同一般,不仅色泽银白,晃得人眼晕,刀身更是薄如蝉翼,锋利异常。
他心头疑惑:如此薄的刀刃不会崩折么?
时候尚早,吴铭并不急着备菜备料,只把车螯倒入清水里,添入少许食盐静置。
孙兴是个北食铛头,这辈子都没去过海边,也几乎不曾接触过海鲜食材。
唯一一次烹饪蛤蜊,还以失败告终……不提也罢。
往事虽然不堪回首,但他绝不会因此固步自封,见吴掌柜处理车螯,立刻虚心请教:“这是作甚?”
吴铭耐心解答:“这种带壳的海鲜,肚子里蓄着沙土,烹制前先用盐水泡一泡,可以促使它吐沙。至于盐的用量,一盆水大概放这么多……”
孙兴恍然,忍不住问:“吴掌柜是川饭铛头,为何懂得这许多?”
“吴某年轻时曾仗剑走天涯,天南地北都去过,对各地食材的处理方法亦略知一二。”
这是实话,虽然不曾仗剑,但确实走过天涯,当然,指的是一千年以后。
“吴掌柜见识广博,孙某佩服!”
这时,屋外响起数声问候:“小官人!”
欧阳辩“嘿”地一声跳进灶房里,循着香气哒哒哒跑至装有卤味的盆前,抬头望向谢清欢,清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姐姐,我饿了。”
谢清欢扭头看向师父,见师父颔首,便切了一小块给他。
欧阳辩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下,连嘴边的油也不擦,立刻又抬头:“还饿。”
谢清欢只好再切一小块给他。
眨眼又吃尽。
“还饿。”
“没啦!”
“姐姐扯谎!先生说过,扯谎要打手心!”
谢清欢脸上一热,不知该如何应对,以眼神向师父求助。
吴铭蹲下身看着小小欧阳的眼睛,一本正经道:“那先生有没有说过,吃完东西要付钱啊?你已经吃了两块卤肉,还没有付钱哩?”
欧阳辩愣了下:“爹爹没有付钱么?”
“你爹爹付钱买的这些菜是为客人准备的,你是客人么?”
“我……不是。那我去拿钱!”
欧阳辩说罢,扭头要走。
“不用。”吴铭叫住他,“你爹爹邀请的客人你应该都认识吧?我和姐姐不认识,你帮我俩认认人,就当付钱了,怎么样?”
“好!跟我来!”
师徒俩跟着欧阳辩往前院走去。
眼下已经来了五位客人,三五丫鬟正躲在墙后窥看,窃窃私语。
见着小官人,都急忙收声,行礼问好,垂首快步而去。
身为厨子,自是不便登堂入室,师徒俩也有样学样,躲在墙后窥看。
巧了,当先来的五位客人都是熟面孔:梅尧臣、韩绛、韩维、王珪和吕公著。
“那位着青色襕衫、发须斑白的老伯是梅直讲梅伯伯……”
欧阳辩逐一介绍。别看他才七八岁,说起话来吐字清楚,条理清晰,比许多大人都强。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苏颂、范镇和梅挚都陆续赴宴。
苏颂不必多说,本世纪最杰出的药学家、天文学家和博物学家,水运仪象台的发明者,如今正在馆阁编修古籍。
时任知制诰的范镇和龙图阁直学士梅挚,加上欧阳修、梅尧臣、韩绛和王珪,明年正月礼部试的考官便到齐了。
主宾落座,相谈甚欢。
过不多时,便听得一声高喊:
“开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