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衡面上笑脸迎人,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这群公子哥本是状元楼的熟客,这几日竟改去吴记用饭,偏生去吴记须得路过状元楼,他看在眼里,焉能不恼?
沈廉叔打趣道:“要是贵店的莺莺娘子也似刘掌柜这般记挂我等,那该多好!”
众人都笑起来。
刘保衡立时顺着他的话茬说:“莺莺娘子又何尝不是朝思暮想?眼见着官人们日日过状元楼而不入,只道是自己服侍不周,惹了嫌隙,整日捻着手绢儿愁眉不展,暗自饮泣垂泪,唉,那腰肢儿眼见着都细了一圈!真真可怜见的!”
众人闻言,怜香惜玉之心顿生:
“哎呀呀,罪过罪过!竟教佳人如此伤怀,倒是我等的过错!”
“待会定当自罚三杯,好生给莺莺娘子赔个不是!”
七嘴八舌,皆嚷着要温言软语安抚美人。
沈廉叔却忍不住拱火:“实不相瞒,我等这几日在吴记用饭。吴掌柜的手艺当真出神入化,那千丝豆腐做的,啧啧,更胜贵店的蚕丝豆腐三分!”
刘掌柜一愣,认真道:“沈官人说笑了,小店的蚕丝豆腐以香浓鸡汤打底,比之吴记的千丝豆腐,只胜不输。”
张远做的蚕丝豆腐他亲自品尝过,论刀工不输吴记,论香味,犹有过之,要说有何不足,便是豆腐不如吴记的雪白细嫩——也不知对家上哪儿进的货,他差人逛遍东京也没寻到同款。
综上所述,自家的蚕丝豆腐不说胜过吴记,起码也该是平分秋色,何来“更胜三分”一说?
这话他万难接受。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大笑,这笑声听在他耳里颇有些讥嘲的意味,格外刺耳。
陈君龙拍拍刘掌柜的肩头,好心劝道:“吴记川饭距状元楼不远,刘掌柜何不亲自去开开眼界?”
说罢便不再理他,直奔二楼雅阁,扬声喊道:“莺莺娘子——”
……
这几日又接连下了几场雨,大多时候是小雨,即便雨势转大,亦不持久,似五月间一连数日的暴雨,不再有了。
一转眼便到了六月十九日。
明天即是上门做菜的日子,所有人都心生雀跃。
吴建军自不必说,他巴不得立刻回家躺着。
谢清欢和李二郎同样盼着旬休日,一共只二十四道菜外加欧公家眷的早晚两餐,想也知道会很轻松。
张关索拍着胸脯,豪情万丈道:“有诸位哥哥姐姐赐俺气力,俺明日一定掀翻擂主,夺了鸟位!”
孔三传则拿着在吴记川饭挣得的“外快”,在市集上淘到了他心仪的前朝曲谱,已经傻乐半天了。
吴铭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心想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今天正常营业,明天中午才开始摆宴,肉菜明早买新鲜的,完全来得及。
上午,醉翁家的仆从前来归还冰鉴和酒壶,冷不丁问:“吴掌柜可会烹车螯?”
吴铭脱口道:“把可字去掉。”
仆从一愣,随即笑起来,心想吴掌柜说话当真风趣。
“老爷也这么认为,所以让小的来问话。韩大官人送来一桶车螯当作寿礼,烦请吴掌柜明日烹成菜肴。”
“你待会把车螯拿到店里来,我得看看量有多少,新不新鲜。”
车螯是文蛤的一种,属于海产品,以本朝的运输条件,够呛能新鲜。
问题不大,有两界门在,只要车螯尚有一口气在,就能给它救活喽!
与此同时,兴国寺客院某屋。
苏轼搁下墨笔,望向窗外。
雨后初霁,几缕流云疏淡逸散,天色浣碧如新。骄阳洒落满院树影,庭院积水倒映着枝头槐叶,愈发青翠欲滴。
分明是生机盎然的景象,苏轼却生出淡淡的忧伤。
转眼又足不出户近十日,想到明日便是旬休,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只可惜,这回无人相邀,没有由头,断过不了爹爹那关。
正欲叹气,却被人抢了先:
“唉!”
苏辙亦怔怔望着院中槐树,幽幽叹气。
没有冰镇凉茶的旬休日,想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