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道,东京城从不会埋没真金。
何双双深以为然。
厨娘位份虽卑,可只要挣得半分薄名,比之寻常行当,生计总要宽绰几分。
而似她这般名动京师的顶尖厨娘,更是凭手中刀俎挣得万贯家财,登门拜师者、提亲者,每日里几乎踏破门槛。
此刻,便又有媒婆满脸堆笑地为一名寒酸书生说项,将那落魄郎君的才学和前程吹嘘得天乱坠。
何双双心中冷笑:说的倒比唱的好听,不过是觊觎老娘那份丰厚妆奁罢了!
如今世人攀亲只论个“利”字,谁还重什么门第?
纵使她只是个操持贱业的厨娘,前来提亲的文人书生也当真不少。
她本是浮萍无依的孤女,幸得师父收留,授以倾世之艺,方挣得今日这番天地。
既无父母之命,她的终身大事自然全凭己意,嫁与不嫁,入谁家门,一概由她自己说了算!
凭心而论,这些登门说亲的公子哥,她没一个瞧得上,心底甚至思忖过:倘若此生无缘得遇良人,索性效法师父削去青丝,常伴古佛青灯,了此余生。
见那媒婆犹自喋喋不休,何双双眉间已生厌色,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去,唤徒弟锦儿代为送客。
她唯一的徒弟锦儿,亦是无根无依的孤女。
七年前的某个寒冬,何双双正拎着刚采买的菜蔬沿汴河归家,忽见树下瑟缩着一个单薄身影,饿得枯瘦伶仃,眼神却犟得像头小狼。
那模样,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将手里刚买还温热的炊饼递过去:“跟着我?”
小锦儿直勾勾盯着饼,又盯住她的眼,良久,将冻得皲裂的小手塞进了她掌心。
那一年,何双双不过十七岁,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厨娘
七年转瞬而过,昔日的小厨娘早已名满东京,王侯宅第、豪商富室亦常延请她执掌宴席。
何双双忽然想起一事,扬声问道:“锦儿,欧阳学士的寿辰是不是就在这几天了?”
“是……”
锦儿欲言又止。
“怎么?”何双双轻轻挑眉,“欧阳学士此番没有遣人来请?”
锦儿只得据实以告:“弟子听闻,欧阳学士另请了吴记川饭的掌柜掌灶。”
“???”
何双双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吴记川饭?东京城里还有这一号铺子哩?”
“弟子也是刚听说。说是开在朱雀门外的麦秸巷中,不过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小店。”
何双双眉头微蹙,薄唇轻抿,指尖在案几上轻叩。
欧阳学士是她极重要的客人之一,这回平白被人抢了生意,心底多少有些不快。
敢接当朝大员的寿宴,这位吴掌柜自是有几分本事。
但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高过我,多半还是靠人脉。
这吴记川饭,到底什么来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