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已能预见,当一位新晋擂主立于台上,指向胸前“吴记川饭”的字样朗声宣告时,那将是何等爆炸的宣传效果!
向金主致谢毕,张关索和王侥大自回戏房不提。
吴铭三人辞过狄咏与韩、赛二人,随着散场的人流在瓦舍中闲逛一阵,禁不住李二郎的念叨,径往彩云棚而去。
李二郎脚步轻快,一想到接下来要看的是师师的场子,脸上便不禁泛起淡淡的红晕。
彩云棚虽然比八仙棚稍小,却被彩绸绣幕装点得格外雅致。棚外悬挂张贴的各式旗牌、纸榜,墨迹淋漓处,“刘师师”三字反复出现,字大如斗,显是本场头牌无疑。
“咦?”
目光扫过彩云棚对面的杏棚,吴铭惊讶地发现,两个棚竟然演出同样的唱赚曲目《愿成双》!
杏棚的头牌则是徐婆惜。
他奇道:“这两家怎会撞戏?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谢清欢抿着嘴笑:“是故意的,这叫‘对棚’。刘师师和徐婆惜素来不合,二人声名在伯仲之间,为争保康门瓦子的头牌之位,唱对台戏已不是头一回了……”
李二郎嗤笑出声:“徐婆惜算个鸟!也配和师师比?”
他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面杏棚的旗幡上:“只知东施效颦,蹭着师师的名气往上拱!唱腔不如师师清透便也罢了,连做派都学不到半分,净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吴铭觉得好笑:好家伙!二郎竟还是个纯度爆表的“唯粉”!
两棚开演在即,棚外早已人头攒动,壁垒分明。
刘、徐两家的拥趸各自聚拢,棚前空地立时成了战场,斜眼、撇嘴、压低的窃议和故意拔高的评价在空中激烈碰撞:
“师师那才是莺声呖呖,宫商天成!某些走调的嗓子只配去灶下烧火!”
灶下烧火怎么你了!当厨娘很有钱途的好嘛!
“嗤!她那板板正正的腔调,快赶上庙里敲磬了!远不及徐姐儿的风情万种、勾魂夺魄!”
“呵!论衣装行头,姓徐的只配捡师师穿剩的款式!”
“呸!刘师师脸上那粉厚得能砌墙,洗了脸跟鬼一样!”
这粉圈互撕的阵势看得吴铭头皮发麻,没想到连追星的热情和戾气,竟也一脉相承。
李二郎朝徐婆惜阵营啐了两口唾沫,脚步不停,绕过纷乱人群,走向彩云棚一侧的小门。
看门的杂役显然认得他,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李二郎毫不犹豫地摸出五串钱买了张一等座的票。
“???”
好你个二郎!平日里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八瓣,洗澡都只挑最贱价的大汤池子,看场戏出手竟如此阔绰?
感受到二人惊奇的目光,李二郎略显窘迫地垂下头,赧然道:“师师的棚,某自是要支持的……”
说罢,又忍不住朝对面狠狠剜了一眼,咬牙切齿道:“绝不能让师师在阵仗上矮了那贱人半分!”
师徒俩相顾无言,见他已经购票,也只能忍痛各自掏出五百文巨款,换得一张提前入场券。
由小门悄然入棚,棚内的布置比外头瞧着更精致几分。
和八仙棚的内部构造相同,一等座紧邻戏台。
李二郎熟门熟路,引着二人直奔前排。
正待落座,目光扫过邻座之人,脚步猛地一顿,惊讶道:“欧阳小官人?”
那安坐吃食的,可不正是欧阳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