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偷拽她衣角,朝著街角示意,几个戴著毡帽的牧人正把整袋盐巴倒进皮囊,马背上驮著鼓鼓的行李,分明是要逃啊!
“往哪儿逃?”老汉啐了一口,“女真崽子占了长白山,渤海人锁了辽东道,北边还有草原人举著宋旗剿『辽匪』,”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皇城,“除非...陛下肯低头...”
宫墙內的爭吵声几乎掀翻殿瓦,宰相萧继先官帽歪斜,汗湿的鬢角沾著不知哪儿飘来的灰絮,“陛下,此刻求和尚来得及,宋国皇帝要的无非就是称臣纳贡—”
话未说完,就被兵部尚书萧恆德打断,“称臣纳贡?把潢水两岸全割让给宋人够不够?”
萧恆德等著萧继先,怒道:“云州操练你们带回了什么消息?说宋国的火器比从前更厉害了,说女真和渤海人就跟狗一样舔著宋人,说塔塔尔也臣服了?我看就是危言耸听,是你自己怕死!”
萧继先一听这话就急了,上前推搡著道:“我怕死?怕死我去云州?当初就在这殿里,你说不用摸宋国的底细,你自个儿怂不敢去,如今我带回来宋国火器的消息,你说我危言耸听?”
“你说谁怂?”
二人爭得脸红脖子粗,北院大王耶律善补上前拦了一把,“行了行了,还在殿上,成何体统啊!”
“你滚边去,”萧继先转头就啐了一口,“走前你去打塔塔尔,结果呢,不过让阻卜部带著人劫了他们盐,人家现在也站宋国一边儿了,要说我,陛下就该治你罪!”
“怎么扯我这儿来了,塔塔尔人是那么好打的?他们早有准备,阿鲁罕带著人马候著呢!”
两人的爭吵变成了三人,殿中其余大臣忍不住在心中嘆息,当初怎么就让人同高丽一起劫了宋人的船,且不说这些,事发后,高丽诚心认错,还送了质子去开封,可陛下,愣是不张这个嘴。
要自己是宋国皇帝,也要恼啊!
耶律奚底坐在龙椅上,看著殿中这齣闹剧突然笑了起来,殿中为之一静,爭执的三人也都鬆了手,整理好衣冠站在一旁。
“陛下,我大辽如今没有钱,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这要怎么打...”有臣子大著胆子出言道。
“没钱?”耶律奚底缓缓起身,拔下冠冕上的东珠,指尖一碾,珍珠粉簌簌落在身上,落下一片白色痕跡。
他指著殿外大声道:“没钱就熔了上京三百尊铜佛,够不够铸箭?”
“没人,”他继续道:“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徵发,你们家里那些小子也是一样,届时宋军打来,第一个上城墙!”
殿中诸人垂首不言,心中俱是惴惴。
秋风撞开殿门,卷著百姓的哭嚎涌进来,耶律奚底眼底通红,面色沉静,被指甲掐出血的掌心按在桌案舆图上,血滴渗过羊皮,在临潢的位置凝成暗红的痂。
“陛下,城中有人要跑!”外头侍卫走进,低头稟报导。
“那就杀!”耶律奚底厉声喝道,说给侍卫听,也是说给殿中所有大臣听,“从今日起,临潢府九门悬首级,通宋者,斩!逃役者,斩!言和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