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凌晨三点的王宫大殿灯火通明,伏在案瀆前的是,是替疏於政事的红王处理公文的小跟班。
渐渐的,以往的风言风语,例如“新出现的小白脸纯靠脸让红王纳为男妃的”、“说不定是嘴上功夫不错,会哄王开心”之类的话渐渐的不再有人传闻。
大家开始相信,这位是有著真才实学的学问,才被红王所看重的。
並且,眾人也觉得男妃一词似乎不太恰当,叫他王后才显得更为合適。
毕竟从来不近男色的红王,却对他格外宽容,甚至连自己的寢宫,都让金髮男人隨意出入而不用通报。
大臣们都盼望著,哪天会得到红王要风光大办婚宴、大赦天下的喜讯。
毕竟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单单是在脑海里想像,就足以称得上是美好二字。
更別说直率的红王和贤明的金髮男人一旦结合,取长补短之下,二王共治天下的局面將会是一副怎样的盛况。
对於外界种种流言语,红王心里是知道的,对此她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
自己这样高贵强大的龙,会喜欢上那瘦不拉几、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人类?
让她再睡个几万年,睡到老糊涂才会有那种可能性。
但无论红王怎样口非心非,摆在檯面上的事实是:
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
红王不明白,自己不爱看的絮絮叻叻的公文,怎么对方能读的津津有味。她也不明白,自己不爱吃挑剩下的肥肉,叫侍女给对方送过去,对方还巴巴来一句“谢红王隆恩”.—.
最让她不理解的是,每次自己漫不经心的警视,都会被他捕捉到,並且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久而久之,红王坐不住了,她几乎是半胁迫的带著对方来到了第一次相约的凉亭,质问起对方:
“异乡人,你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什么妖邪的魔法?”
“回稟大王,臣对自己唯一施展的魔法,便是对大王的忠贞不二,以及一颗感恩的心。”
“少贫嘴!为何本王探视你时,你总能警觉?”
“回大王,两盏红灯笼似的眼晴直勾勾的瞅您,您也有感觉。”
“膨”
金髮男人话音刚落,就被一尾巴扇进了柱子里,扣都扣不下来。
可他笑容不减,依然春光满面的开口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大王隆恩。”
红王:“....—”
她是真被这种不要脸给无语到了。
想打对方,可又怕他爽到了。
最可气的是,她那颗叛变的心,还叫唤著不让打。
借著这个机会,金髮男人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在下愚见,想以大王名义,组建首支名为『龙骑士』的护卫军,部分充作大王近卫,其余做各地守军,镇压骚乱及匪盗。
臣以为,此举不仅能壮大王之威,更能促进人龙一体,为以后万族相亲、归於一心做铺垫·.
没等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淡淡的一声便打断了他:
“允。”
金髮男人欣喜的同时,趁热打铁道:
“在下有一眼不得不吐,各地骚乱诱因之一,便是有违伦理的活祀一事。臣並非质疑大王举措,但可否用—“
“救树,乃立身之本!无心,树可活否?!此事休要再提!”
红王震怒道,一甩袖袍便转身离去。
每次提到祭祀的事情,两人总会闹的不欢而散,
红王以为,这次也只是寻常的爭执,对方过个几天依旧会黏上来,说些俏皮话逗自己开心。
但可惜她错了。
在第二次凉亭的幽会后,金髮男人对她的態度冷淡起来。
虽然每次看向对方时,对方还会望向自己,但脸上少了那温暖的笑容。
那目光中带著冰冷,像是在打量不相识的陌生人。
红王在心里问著自己,难道自己错了吗?
不,她不可能错。
从一开始就决心守护世界树的信念,决心要让世界迈向美好未来的信念,不可能出错树的主枝干死去其一,连带著整个世界的核心產生了动摇。
现在不救,后人必死。
炽热的心—·
永远源自活物的胸腔。
红王心里想著。
在龙骑兵建立以后,一切好像都在步入正轨,一切又好像衝著失控的边缘衝去。
这只本意是象徵著人龙和谐相处的军队,却一面迎著龙族的讥讽,一面迎著人族不理解的质疑。
再加上民间对於常年频繁祭祀的不满。
堆积的怨就如同一个隨时要爆炸的火药桶。
谁都知道它要炸,可谁都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炸在这种形势下,红王约金髮男人在凉亭做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会见。
心意相通的两位都坐在石椅上没有说话,或者说,沉默已讲尽千言万语。
最后,红王率先打破了沉默:
“外界都在传,你要登基了。有些大臣,都已经绣好了跟本王一样的红袍,就等著给你披上。你怎么看?”
她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声音中带著几分戏謔。
“天下只有一个大王。”
金髮男人坚定的说道。
“我死了,那你不就是大王了?”
“那天下就没有大王了。”
红王陷入了沉默。
她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龙,平时更接近於一字不吐的闷葫芦,一旦开口,那就是有人要死了。
这才是她遇见金髮男人前该有的样子。
但现在,她的沉默反而显得稀有。
“你跟本王说实话,在你心里,你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
金髮男人的眼眸中故作冷漠的坚冰消融,化作深情春水。
彼时的红王並未意识到,那是他们生前最后一次吐露真心的机会了,下一次,便是生离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