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一切都安寧美好的统一答案后,维多利加笑了,心里也做出了选择。
逃走的那天夜里没有月亮,但维多利加的心里装了很多星星。
她幻想看以后的新生活会见到怎样的景象。
马车上的商人並未向她许诺什么美好的未来,只是说会传授给她自己的经商知识,能让她养活自己。
事实上,商人也確实做到了。
他把自己懂得的东西,都教授给了维多利加。
但维多利加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一个人数十年的光阴凝结的智慧,她短短几个月就能全部理解。
但可惜她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看清人的本性,进而升起了厌世的空虚感,心態如垂暮之年的老人。
“商人,你做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你把赚的钱都接济战火中的灾民,看似拯救了不少人,但战爭没结束,上面贵族老爷们没有停下的打算,灾民便会只增不减。”
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喜欢叫对方商人。
因为好像这样叫著名號,就可以忽视对方佝僂的身躯和越来越严重的喘气声。
还有一层原因,维多利加觉得像他这样仁厚的商人,才配的上商人的名號。
“咳咳——上面的真龙天子我劝不动,我只能救救眼皮子底下躺著的人了—”
商人每一句话,都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像是从那快要乾涸的枯井中捞出最后一口甘泉。
“到头来,只有假神龙才能听进我的话—咳咳咳———
维多利加看著对方身上洗的漂白的黑袍,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吧,你没有几年可以活了,趁著还有点积蓄,挑块自己喜欢的地方养老。到时我给你办理后事。”
“你这混帐龙,咳咳咳!咒我死呢——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子,很不好——.还是以前可爱。”
“万事万物总会改变。”
“那你就把自己—再变回去—咳!”
商人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狠狠颤了颤,宛若风中残烛。
他推开维多利加想要扶的手,歇了半响,才继续道:
“改变的不好,就再变回去你的日子还那么长,总要做些自己开心的事才熬的下去.
“罢了——”
“现在,我只想拜託你一件事,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彩色的眸子望向天空,幽幽道:
“你说。”
“你能救活远东国这一百六十公里上的人吗?”
“凑钱的话,我或许有可能做到。”维多利加顿了顿,“奏粮食的话,那他们只能等死。”
“大旱三年了地上裂的跟我的手背似的—再多钱,种进地里也长不出粮食。那些王国要的是远东国死—.”
“你既然心里清楚,也就要知道,国与国的战爭,我俩上去就是当靶子,没两下就能被捅死。”
“哎哟,祖宗哦!这话扎心窝了你说你咋不就是真神龙呢?”
比起质问维多利加,商人的语气更像是在拷打自己。
“罢了你就再去凑凑吧,实在不行,去现在小有势头的神龙国去试试说不定人家念旧情。”
“我不回去,现在回去,不是被人当叛徒唾弃吗?”
维多利加没好脸色的说道,一甩衣服的袖子,调头就走了。
而商人喃喃低语著:
“叛徒嘛—”
多年以后,维多利加每当回想起那最后一次见面,心中总会升起淡淡的懊悔。
那次不欢而散后,当她过了几天再回到那熟悉的屋子,只看见了桌上的书信。
当时的她不以为意,只觉得是商人跟自己嶇气离家出走。
多大岁数了整这一套。
在她拆开信封后,里面也就简短的几行字:
“我死了,你就当替你赎罪了,连带著把你的苦也带进土里。”
“从此,你身上淌著的是欢乐。”
“要明亮些活著,明亮些———
维多利加紧抿著嘴唇,踏上了去往神龙国的旅程。
不过是绕看弯的,她根本没打算带回粮食。
单凭那皮包骨头的远东国士兵,举起剑来都艰难,过不了多久就会战败。
她也不用费劲不討好。
到时候再重演歷史上的事情,吞併完后建立一个新王国,改个名,过些年再分裂成什么远北国、远南国,然后再打仗·
上面的人享福了,下面的人苦;上面的人受苦了,下面的人更苦。
就在维多利加自认聪明,觉得看破一切的时候,在路上听到了远东国亡了的消息。
失败在她的预料之內,但后面的发展在她的预料之外。
在邻国不打算賑灾,用本国粮食救济这片土地的难民时,是先帝的一位私生子站了出来,拿著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石做交换,换得了那一口救命的粮食。
同时也换来了无数的骂名。
维多利加没有想那么多,她的脑海里只是突然又想起了那件黑袍。
人死了,袍子会留下吗?
直到寻找了多年,她也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件黑袍。
於是她做了件新的披上,孤身一人再度走在了大地之上。
她印象最深的,记的最鲜明的,是那纸上的三个字:
“明亮些”
明亮些活看,也成了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
维多利加收起了老气横起的自负心理,凭藉著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做起了有关各类矿石相关的生意。
她每次都会赚的盆满钵满,但每次又会在事业巔峰时,把名下的所有財產散给当地的百姓,同时用作修路建桥,建造学堂。
事了拂衣去,独留墨袍香。
这是受过她恩泽的人们对她的评价。
甚至有人为她编造起了“財神龙”相关的野史。
维多利加並未在意这些虚名,只是继续做著自己身为假神龙该做的事情。
假仁假义做多了,总有一天能变成真的。
她心想。
真神龙,或许只能交给那些有能力的龙去当了,它们去真正解决穷困的根源。
抱著这样善良的念头,维多利加却迎来了龙生最无法忘却的阴影。
那是一条漂亮鲜艷的红龙尾巴,距离她的脸只有零点零零一厘米远,
而后“啪”的一声清响。
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