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恩斯特自北巡返途失联,三军团同行,现皆音讯全无—
整座书房陷入可怖的静謐,唯有壁炉的炭火偶尔啪炸响。
“天赐之机,还是灭门之局——”
卡尔文抬眸,冷静地吐出一句自语,隨即將信纸重新折好,
封入布袋。
卡尔文公爵站在火炉前,盯著火焰许久,然后缓缓步至地图前。
他望著那副覆盖整个帝国的壁掛地图,目光停在帝都区域的红点上,嘲讽一笑:“如果是真的“——.啊。”
接著他的手指移向东南行省边境:“但如果是假的,那任何动作,便是叛逆、灭族。”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
“不出面、不表態、不联络任何人。命骑士团家族领地边境,防內防外。东南行省,哪怕失去帝都,也要自保。”
他落座亲自提笔,写下第一封命令信函,盖上卡尔文家族公印。
“就算帝国的船要沉了,也得等我挑选好是哪根桅杆。”他沉思良久,再次唤人:“草擬建议立大皇子为摄政之策。”
“这位殿下性格温和、无军无权,实为最佳愧。由我先声夺人,送信入御宸厅,让议政圈看见我们卡尔文家的忠诚。”
他停顿了半息,又吩咐:“但不得立即送出。待帝都彻底动盪再递上,正好稳定人心。”
几乎是同时,一只携带赤潮印章的疾风鸟落在了主府的信台上。
书信由亲卫长送入书房时,卡尔文公爵仍在看著那封帝都密信。
“..北境来信?”
他眉头微皱,接过信件,烛光映出封蜡上的赤潮太阳纹。
拆开信封,目光一扫而过,
埋骨峡谷援军反攻大败蛮军——主力尽还。”
他手指一紧,纸张微微皱起。数息之后,他仰起头来,眼神难辨。
最终视线停在那熟悉却毫无情感的落款,“路易斯·卡尔文,赤潮领主”。
看完全文他並没有立刻作声,只是低头沉思,仿佛沉在那张平静无波的信纸中。
数息之后,他轻轻地,低低地嘆了一口气。
“那孩子终究还是走出了我设定的棋盘。”
这封信中只言片语地提到“埋骨峡谷之战”、援军突袭、战局逆转、北境联军死里逃生,以及后续的支援申请。
全是理性的措辞,以及公式化儿子写给父亲的私人问候,没有任何一笔情绪波动。
这些年来的书信愈发冷漠,仿佛他只是一个上级,一个家族后台,而非父亲。
他心中情绪复杂,思绪交错缠绕:
作为族长,他成功下注北境,卡尔文家族如今已握有“开拓北境”的话语权。
让卡尔文家族在帝国北境中的地位將水涨船高。
这权利是在路易斯的身上而不是在他的手上。
而且路易斯自始至终,都未展露出对父亲的尊敬。
来信语气冷淡,条理精准,全是战况与资源调度请求,仿佛匯报上司,而非父子谈话。
而且自己派往赤潮的幕僚早已无法插手核心事务,甚至连布拉德利这个老僕人,近来信中也言辞模糊,迴避关键点。
那股微妙的忠诚转移,令他倍感不安。
赤潮如今对他而言,已是一座“模糊之塔”,他看不到內部结构,不知其真正实力。
而且他有一个想法没告诉任何人,若能设法將他召回东南,由卡尔文家族完全掌控,既能巩固北境,又为家族续命百年。
但他知道,这並不容易。
他的大儿子盖乌斯,原本是家族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担任龙血军团副军团长,巔峰实力、军政兼修,但自从北境虫灾一战重伤昏迷,至今生死未下。
皇帝安插他疗养的地点更是神秘莫测,如今皇帝也不见踪影,盖乌斯恐怕凶多吉少。
路易斯,成了他最为发光的子嗣。
他闭目沉思良久,最终缓缓睁眼:“..——也许,他確实有能力成为族长,但不是现在。”
他拿起羽笔,开始在信纸上写下新的命令儘快向赤潮派遣一位新的贸易特使,名为协商商路,实则探查真实权力构造。
路易斯需要的技术人员可以拍给他,但得在里面安插情报人员。
可以在多注入一下筹码,但至於是否真的愿意將家主之位传给他,得在观察一下。
帝都的空气,在皇帝恩斯特·奥古斯特“失踪”的第十五日,已然彻底变味,
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將悬在所有权贵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拨开了。
那本来牢不可破的威压骤然失效,留下的,却是一片令人心跳加速的空白。
帝都表面歌舞昇平,贵族们在大厅里依旧谈笑风生,但每一句寒暄之下都藏著试探与刀锋。
皇帝的子女们亦如走兽闻血,
二皇子、四皇子纷纷暗中联络旧部,三皇子已死的传闻再度被提起,用以搅浑局势。
几位皇女也各自与母族、盟友接触,谋划自保。
然而,谁都清楚:若皇帝真的归来,今日一切小动作都足以让全族覆灭。
所以所有人都装作谨小慎微,暗中却如潮水奔流。
“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议政厅里所有人掛在嘴边的句子。
因此在短暂而激烈的博弈后,各方竟奇蹟般达成了某种默契:
將体弱多病、毫无实权的大皇子推上前台,作为临时摄政王。
他没有军权,没有政治盟友,更没有独立的意志。
正因如此,他是最完美的愧儡。
而真正的权力,却迅速滑落进了“龙座会议”。
一个由各大家族代表与帝都高官共同组成的议事联盟,原本是皇帝用来操控个大贵族,如今却变成大贵族来操控皇帝的会议。
於是帝国暂时维持了表面的秩序。
詔令依旧传出,宫廷依旧开宴,城內民眾依旧相信“陛下重病,暂由太子摄政”。
然而所有权贵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面纱,海面下的波涛正在疯狂涌动。
每一个家族、每一个皇子女,都在等待那个最终的答案:
皇帝是会归来,还是彻底消失?
而在这微妙的空档期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点燃通往动盪十年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