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低声问:“那——-我们北境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埃德蒙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透过火光显得格外锐利。
“他们要爭,也得爭几年。北境地处荒边,不值一提,到时候帝都管都顾不上。若我死了,他们也没资格立刻派来新的总督。
最多是设个北境重建事务议会,虚名而已。你要做的是在此局势中抢先立稳,掌住北境的实权。
我会让我手下那些还肯听命的人都支持你。你只管接住这份权柄,其他不用管。”
路易斯张口似要说什么,却被埃德蒙抬手打断,
“別推辞。”埃德蒙语气坚定,眸中压著一种生死之间的冷静,“我见过太多贵族、
骑土、统帅但你是我见过最有治理能力的人。”
他缓缓起身,拄著木杖了两步,似在压抑心中的某种情绪。
“我不是为了北境才这么选你。”
他声音忽然放轻,像是一位老人在讲述旧事。
“我那几个孩子长子战死,次子刚满一岁,长女嫁去南境,十二年未归,彼此已成路人。我最疼的小女儿,如今是你的妻子。”
路易斯心中一震,未语。
“我这一脉—凋零得差不多了,埃德蒙家族其余脉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埃德蒙的声音有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冷静的决绝,“我想保住的不只是北境,还有埃德蒙家的火种。”
他转过身,凝视著路易斯。
“所以我將北境之主的位置暂时交给你。这是一种赌注,我赌你能撑住它。”
屋中寂静,只有火光轻响如低语。
而此刻路易斯的內心却早已开始飞速运转是时候评估这场权力的游戏了。
埃德蒙病重,帝国震盪,皇帝失踪,军团混乱整个局势已进入“灰色权力上升期”。
他有每日情报系统,可窥未来,有赤潮根基,可稳后方。
而北境此刻正虚位以待,谁能掌握生机,谁便能执掌未来。
可这条路,绝非坦途。
帝国第三与第九军团尚在,军力难以撼动,六皇子阿斯塔也虎视,南方开拓贵族也来势汹汹,旧北境封臣阴影未散,各有盘算,皆非善类。
“我—真能应付这一切吗?”路易斯在心中低语。
但这声音並未拖延多久,便被另一股更深层的意念替代:你可是穿越者啊,这点局面都搞不定,还想著香火成神?
他在心底自嘲地一笑,短暂的迟疑像是冰面破碎,露出下方涌动的火流,
路易斯终於开口,语气篤定:“若您信任我,那我便不辱所託。”
埃德蒙凝视著他,目光中浮起一丝释然。
“好。”他端起酒杯,轻轻一碰,两人酒杯发出清脆的撞鸣。
“我剩下的时间里,能护你多久是多久,往后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路易斯默默点头,仰首饮尽杯中烈酒。
那一刻他终於接下这场命运的接力棒,而北境的命运,也自此改写。
霜戟城的初春夜晚仍带著寒意,但总督府深处的內厅却灯火温暖,像是一道落雪后的壁炉余炽。
战爭刚结束第十日,路易斯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赤潮,而是留在了霜戟城,
名义上是休养,实际上却在设计著北境的未来走向。
埃德蒙公爵身体每况愈下,却並未放慢半点节奏,几乎每日都会將路易斯叫入书房。
或饮酒、或喝药,或披著狼皮大擎倚在沙发上闭眼交代。
並且他在有意无意间,將路易斯带入北境政务的中枢。
“断锋骑士团那边—你得盯著,副团长虽然忠诚,但眼界不够。”
“粮道路线別全靠帝国运粮,从红岩与断峰山旧道盘一条出来,虫灾之后那片地反而安全了。”
“还有这几位,我会让你单独见,他们是靠得住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一生积攒的老部下与附庸贵族一一介绍给路易斯,就像是位年迈的黑手党教父,把產业託付给自己的继承者。
路易斯总是笑著答应,但內心却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中,带著一种令人难过的“託孤”味道。
在重建会议之前,埃德蒙公爵並没有一次性召集所有属臣,而是以极其谨慎的方式,
分批、分別召见。
他在夜里,於书房一一將手下核心將领、旧北境贵族、封臣逐个叫来,亲口告知自己將“北境託付於路易斯”的决定。
大多数人心中早已知晓公爵的伤势严重,听到这句话虽满是悲慟,却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眼中路易斯虽年轻,但这几年的功绩摆在那里,赤潮的治理能力也有口皆碑。
更重要的是他们普遍认为,这只是暂时的託付。
等小埃德蒙长大,权力终將回到公爵一脉。
当然並非人人心服口服。
旧北境残存的一些家族,表面低头应允,心底却滋生不满。
他们对这位南方贵族子弟,心存疑虑:“公爵死后北境必乱,到时候才是我们真正的机会。”
当然这些心思,他们掩饰得极深。
但在那块半透明的蓝色屏幕早已將一切呈现出来。
路易斯一一记下,谁能用、谁不能用,已经一目了然。
数日后,艾米丽终於赶到霜戟城。
她身著厚斗篷,面容微红,却遮掩不住腹部微显的隆起。
“你这样赶过来,疯了吗?”埃德蒙皱眉,话虽严厉,却满是担忧。
艾米丽轻轻握住父亲乾瘦的手:“不见您,我安心不下。”
那晚他们一家人围坐一桌。
年幼的小儿子艾萨克缩在母亲怀里,打著呵欠,
艾琳娜夫人亲自端上汤壶,责怪艾米丽劳累,又为路易斯添了三次汤。
炉火將每个人的脸照得温暖而柔软。
这是埃德蒙这些年来最寧静、也是最温馨的一个夜晚。
他甚至没有亲自准备北境重建会议,將整个议事安排都交给了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