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赵诚所算,此时大爻陆郡大败,丧师的将军爵位被削,但朝堂的衮衮诸公反过来会遮掩问题。
例如新任命的大司马则认为此战中也有亮点,那就是去前线督战的周王殿下在此战中临危不乱,快速整肃了大爻兵马,为大局压住了一枚定海神针。然而这枚“定海神针”随后被调回了爻京。
这位周王殿下是戍帝的第三子,自渤王谋反后,他就是现如今储君唯一的人选。也是现在朝堂上诸多大臣愿意辅佐的对象。
奈何周王虽然聪慧熟读经义,却有那么一份文弱,故在戍天历二十八年,朝廷十位保官共举周王去北疆督战。——这一督战,就督战出这种“大败中定海神针”的功劳出来。
而这就是王朝中后期,统治阶层为什么那么倾向于愚民的原因。因为啊,只有愚民,他们才能通过信息差保持优势,但凡是读过一点书,能够完成对信息差推演的寒门,都会觉得,上面有些人啊,没啥本事!
赵诚就是如此,此战之前他就对敌我双方那些重要职位上人的本事,有了一本清清楚楚的账目。
在营中,赵诚面对众将疑惑,熬不过他们真的想要一个“兵书”能给的解释。
赵诚只能之乎者也:兵法云,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
赵诚用这句话来解释自己之所以胜利,不带一丝一毫的自诩,而是很沉重的讲述:“有的人读了兵书,但是到头来依旧是明知故犯。”
仿佛是自己,嗯,自己的师承,熟悉的敌人犯下了此等错误,以至于刻骨铭心。
…“智勇”都是有故事的人,现在回到清澈的课堂上…
雍鸡关中,武飞连续七天都没睡着觉,每天起来复盘都觉得有全新情况。
陆郡的大败让武飞(宣冲)感觉到忧虑的是,陆郡的兵家将门子弟仿佛一夜之间失去章法,宛如回归到小学生水平的状态。
多年做题经验告诉宣冲,当自己觉得自己能做对的题目,别人都做不了时,那么一定是自己忽略了题目中某些条件。
宣冲发挥了钻牛角尖精神,终于在战局结束后一个月后找到了这个条件关键,那就是大爻政局要素,即现阶段大爻太子周王。
武飞落后一周后总算跟上了节奏。
武飞从一大堆朝廷邸报中找出了线索,在数年前,武撼峦还在山里面剿灭蛇人时,大爻朝堂上就是有储君之争的。即渤王和周王之间的夺嫡。
本身这个夺嫡情况和四方无关,是中央朝堂上法家势力和儒家势力治天下理念之争。
渤王是法家派系所推,而周王则是贤王儒家派系所推。至于兵家?天下太平情况下,兵家守好四方就行了,无需掺和到其中给党争夺嫡增加烈度。
然后就出现了“涸河大案”,渤王逃跑了,原本的大司马也自戕了。所以储君之争结束了,一下子就是周王为储君了
但问题来了,周王是贤王,为了推崇仁孝之治,他是不掌兵的。嗯,戍帝这个“戍”的年号,说明当今天子是尚武的主,在这样的主手下做儿子,如果太勤于兵事,容易被猜忌!
宣冲查阅历史资料:最忌讳玄武门继承法的,恰恰是通过此法上位的人,当这样跋扈上位的君主,对二儿子絮叨“你类我”,这可不是夸耀,而是开始防范了。
渤王显然是不懂这个道理,一直是在朝着类父的样子上发展,甚至认为和朝中掌握军权的司马等官僚们结交,是自己被宠爱的象征。
殊不知,他这样和君主父亲之间的安全距离越来越小,是禁不住一丁点“父子猜忌”风波的。
宣冲:所以即使是没有任何外来干扰,最终夺嫡成功的必然是周王。
但问题来了,即戍帝表现出顶得住九州万方,那么周王是能够顺位继承做一个太平天子。
但是现在天下有乱,且因为戍帝的一个重大决策失误,导致渤郡这边天塌一隅。连带着天下人开始对戍帝的继承人在兵事上有一定要求起来。
毕竟你老爹没做好事情,上来的儿子更一窍不通,那么四方诸侯岂不生疑?
所以周王必须要表现懂兵事,至少能对此次北方参战的各路兵家有一定号令威信。
简而言之,周王现在对各路大军统帅之间的关系,就应当像班主任对学生们一样,“我是带过你们”,和诸多兵家将领混一个实质性上下级关系。
但是越追求这种上下级关系,越容易把实际事务给办砸了。
真实缘由就是如此:
戍天历28年10月,周王刚到了大营初掌大军,妄图速见成效,以迎合朝堂上诸公对自己的赞谥之词。故,将原本稳当的大军布置,来了个头重脚轻!
武飞看了他十月份操作后咒骂:“按照兵家的专业人士来说,懂得带兵那才是多多益善,而没有这个能力,强行领军,军士越多越乱。”
大军的主营和先锋、后仓之间距离都是要有讲究的,之间传讯的人马安排,有班次的。
周王不懂这些,他上来直接调动重兵解决。
并且在十月,他最先看到的是让他不爽的刁民竟然他一来就造反,有损他贤王的美德,准备先立威。
结果周王的操作直接让大军军阵出现破绽,而这个破绽正是赵诚等的。
…断档领先只能威慑到想进步的学生…
雍鸡关中,武飞在严肃的踱步。自己这个“臭禆将”在战后费了数倍时间,勉勉强强分析出“诸葛亮”战前布局后,心中是一阵寒意。
国泰那边的兵家可怕。如果说武飞这边是用兵事尽量堵住了一切可能犯错的漏洞,而这位则是抓住了对手(大爻阵营)上下的一切漏洞。
话说,大爻这边“将相不合”这些矛盾,就是摆在武飞面前,武飞都不敢冒险尝试。
黑潮叩关之初,武飞是可以去安排偷营的,却跳过了这个可能。但是那位(赵诚)则是胆大心细借助敌人错误,抓住大爻致命断档,打了进去。
在雍鸡关中,武飞开始嚼甘蔗嘀咕道:我还是在南边老老实实的打蛮子吧,北边那帮神人们还是交给大爻那边来打。
只是武飞不知晓的是,自己钻牛角尖时终于“望其项背”,看到了代差。然而大爻北边那儿甚至连代差都没看到。“兵家”水平出现了断档。
…房梁上鸟雀在朝阳的照射下,仔细的打理自己羽毛,而天边的那几朵云仍然在纠缠不清…
神都九宫中,戍帝对着下方严加斥责,前方十五路大军也都在相互推诿这一战的责任。官员上疏的内容,无外乎是“敌军狡诈”“我军疏忽”“友军傻逼”之类。抛弃其华丽辞藻,其实就和小学生组队打手游失败后,相互骂队友坑差不多,当然所有人都不敢骂戍帝爸爸这个金主大人。
至于国泰那边在此战中应用的战术兵法,轮流回到神都中宫跪下汇报的将领们交口一致认为:这次只是意外,绝无下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