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曼国王出现在民众面前的时候，并没有穿他那一套毫无特点的麻布长袍，而是换上了华贵的礼服。
一身昂贵的金丝丝绸长袍，上面绣满复杂精致的纹饰，腰系金扣金徽束带，肩披深红色天鹅绒披风，头顶皇冠镶嵌各色宝石不计其数。
华贵的装扮宛如加冕时一样。
对于一个覆灭在即的帝国来说，这样的行为在其他人看起来确实十分荒诞。
就像是一位不愿意接受现实的皇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彻底疯狂一般。
然而老皇帝看起来并没有半点疯狂的样子，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微笑。
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他脸上，从洛曼帝国建立至今，每一位皇帝对待公众，都是一个无比强硬的形象。
不会有和煦的微笑。
只会有坚毅的眼神。
这也是帝国价值观对皇帝的要求。
老皇帝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大臣，卫队，法师团，数不清的平民，都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如此“关爱”民众，还走到民众之间，让人们受宠若惊。
无数人跪倒在地上，虔诚地拜着，如同在向神明祷告。
老皇帝得意地接受着所有崇拜。
帝国，战争，失败，皇室的责任，等等一切凡尘杂事，很快就要与他无关了，他即将迈入一个更高的境界。
他走到广场中间的高台上，广场上已经挤满人，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人群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皇帝，期盼着他能再次带来希望，就像曾经一样。
在无数道眼光注视下，皇帝开始表演，声音传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帝国的子民们，洛曼不会灭亡，反击的机会就在现在，帝国将走向前所未有的强大，而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将为这份强大做出贡献，成为帝国荣光的一部分。”
人们并不明白，帝国前所未有的强大，要怎么走来。
也不明白，所谓成为“帝国荣光的一部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皇帝自信的样子，他们选择先相信，于是纷纷欢呼起来。
伴随着浓烈的恶臭，整片广场仿佛一片沸腾的屎坑。
紧接着皇帝高举双臂，口中吟诵出奇诡的咒语，音节不像是如今常见的任何一种语言。
伴随咒语念出，城市上方的天空被染成奇怪的样子，鲜血一般的红色，夹杂着散发出诡异圣洁气息的光芒，充满混乱。
“成功了，成功了！”
皇帝的表情变得完全疯狂。
人们并不知道到底什么成功了，但如此邪门的景象，终于让人群开始有一丝恐慌，对他们一直以来无比信任的皇帝产生一点质疑。
他们迷茫地抬头望着天空，这样的异象怎么看都充满不详的气息。
然而人群已经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的机会了。
在皇帝念诵出最后的咒语后，一列列形制奇特的铭文，犹如藤蔓攀附上城市护盾，人们不自主地看向天上的铭文，随后立刻失去行动力，意识被从身体里抽离，只剩下空空的躯壳。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座城市的法术护盾，并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存在的。
皇帝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无法压抑住的笑容。
虽然与计划有一点偏离，没有使用敌人作为加冕的素材，而是使用了洛曼人，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没有选择与其他升魂者一同完成第一次具有足够规模的升魂仪式，是因为他的理念，与升魂者的追求，有些许差异。
通过意识的集合来制造神明这部份意见是一致的。
而最终的意识集合体中，所有意识共同做出决策，这部分皇帝就有他自己的看法了。
那些愚民的意识，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与自己平起平坐。
只有他，将会成为意识升格诞生的第一位神明，也是唯一神。
至于其他的意识，只会成为“算力”，继续为他效力。
为此，他命令皇室的法师，在升魂者的技术基础上做出了微小的调整，标记出仪式举行者的唯一性与至高性。
他将在永存的神的领域中，成为一个更伟大的皇帝。
这才是属于他真正的加冕仪式。
—————————
洛曼都城之外，完成信标安置工作的萨顿队伍人员，正观察着远方发生的异变。
西蒙尼看着都城上方天空的血红与光芒，心底产生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作为一名虽然年轻，但经历过相当多次战斗的战士，他已经习惯面对强敌。
大敌当前时，他可能紧张，可能忧虑，可能愤怒，甚至可能兴奋，却好久没有过恐惧。
他曾经面对过的敌人，都是尚在理解范围内的。
而现在眼前出现的，是完全未知的东西。
未知带来恐惧。
远方天空上血色中的奇异光芒，正在变得愈加强大、明亮。
西蒙尼能清晰感受到光芒中带有的无比强烈的恶意，以及一种疯狂的气息，那种气息会对人产生影响，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大脑也在隐隐变得疯狂，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知道自己正在变疯，却像看魔影里的角色一样只能看着的感觉，让西蒙尼忍不住战栗。
“带上面罩，所有人，带上面罩！”
前方传来命令。
戴上面罩？
什么面罩，虚拟面罩？
西蒙尼反应过来，他们车队携带了大量的虚拟面罩，人均一个都有富裕。
出发前的说法是，给战士们闲暇时间娱乐。
但车队人员都明白，肯定有别的用途，不然这娱乐的数量也太多了点。
而现在用面罩，难道说指挥官们早早预料到洛曼会发生的状况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东西。
西蒙尼找出属于自己的虚拟面罩，上面卓戈集团标志性的一面红中一面龙，在此刻显得有些荒诞。
他将面罩扣在头上，并没有直接进入意识空间，而远方传来那种让人疯狂的感觉，没有完全消失，但削弱了大半。
就像声音隔着水传来一样。
好吧，现在有更多东西超出自己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