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方子业之间存在一个天然的媒介,你们是师兄弟关系!”
“我后面的那些师弟们,到底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啊?”孙绍青翻了翻白眼。
……
晚上,六点四十三分。
方子业从手术室直接上到了病房,而后推开门后,发现胡青元果然正在主任办公室里看文献、查资料。
胡青元是专业型硕士,需要值病房里的普通班,还需要上急诊手术班,与当年的方子业一般无二。
今天就是胡青元要值班的日子!
日暮渐长,现在的六点多天还没黑,只是落日不再悬挂。
“师父,要喝茶么?”胡青元问。
方子业认真地看了一眼胡青元做的笔记,发现每一处都是非常认真后,心里才稍安问道:“青元,今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戴竺生,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胡青元还是给方子业去泡茶了,一边侧身回道:“一开始是觉得,难道我自己不仔细?后来确定的确是自己发现得不够细致。”
“戴哥的天赋的确还不错。可后来一想,好像又觉得没啥意思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态到底是太稳还是太飘……”
戴竺生与胡青元也是同一届。
“你要是报了名,你肯定也能去参赛,你会想着去参加这种比赛么?”方子业问。
“偶尔会,但又觉得浪费和耽误时间。”
“如果只是为了比赛拿到的奖金,投入时间去训练的话性价比反倒不高。”
“如果只是为了荣誉的话,我觉得,倒不如直接拼一把和全国大哥一起的青年医师技能大赛。”胡青元的语气有些纠结。
因为他目前的选择性太多,而且自己的“经费”太充足,所以反倒没有太多的粗浅私欲作为动力。
方子业道:“但是胡青元,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多参加一些社会活动的,留一些现实痕迹的。”
“你突然跃飞而起,可能裤裆里没有黄泥巴,都得被当成屎了。你懂我的意思吧,会有人质疑你的。”
方子业自己就是“开过挂”的,所以方子业知道该如何一步一步地留痕,让人不敢来怀疑你。
但如果你没有留过痕迹,一开始就直接破格再破格了,别人不问你是不是走了什么社会关系?
“师父,可是,我今年都才研一,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社会活动好参加的啊?”胡青元把茶杯推送到方子业身前。
胡青元就是尴尬在这里!
天赋好归天赋好,但就是太年轻了,以至于他都没机会去表现。
因为他还在积累阶段,他如今达到的实力水平,与成熟的医生比起来,还不值一提。
只是胡青元与同龄人,甚至与很多成熟医生的同龄时期比起来,都要优秀得多。
但,已经走过这段路的人再回头去看,可未必记得请自己当年的样子。
“那?你会不会真的觉得我是在耽误你啊?”
“比如说拿奖学金什么的。”方子业问。
林方忠他们说者有心,方子业也在意了这种事。
方子业是第一次当导师,没有什么前期的经验可以借鉴,但自己当年是想拿奖学金的,胡青元目前的文章数量,的确不够。
他在很多课题里的参与份量不够高,只是挂名的话,也不能以caa拿到特别好的科研奖励。
不然的话,挂名的含金量就过高了。
胡青元摇头回道:“师父,当然不会啦,如果我要发文章的话,我在恩市做出来的工作量都够发一篇七八分的论著了。”
“但课题没做完,只是发局部的话,意义就不算大了。”
“而骨肉瘤一条全新独属mirna的价值,含金量非常高的,有可能对骨肿瘤的诊断进行重新定义。”
“这个课题,值得好好做……”
胡青元先列举现实,而后才道:“师父,再说了,哪怕我真的啥也没做,你且当我做过了,给我点什么东西,又哪里是林方忠他们可以抗衡的?”
“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资源,还是多给他们留点机会吧……”
胡青元此刻的心态有点类似于网络上很出名的‘不豁取’最底层资源理论。
家里宽裕的人,千万不要想着去压榨垃圾桶里那点微薄的残余资源,那是留给一些人最后的生存线。
于胡青元而言,他有钱,还可以分到不少的科研奖金,要做的课题也有,只是没有阶段性的成果作为激励,但前途无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胡青元只需要做好不羡慕,维护好自己的心态即可。
“我们可以这么想,但不能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思去这么做事,去做人。”
“现在的你,我之所以不再建议你去申请校级课题和市级课题,是因为我们课题组不需要这个经费支持。”
“但很多课题组还需要,很多其他人还需要。”
“你不需要一个校级和市级课题给自己增加履历的厚度,但肯定有其他人需要。”
方子业说到这,眯了眯眼睛:“那时候是真的需要啊,十万块钱对我们来讲……”
其实那个市级课题结题还没多久,方子业还对它记忆犹新。
它虽然只有十万块钱,但这十万块,对于当年的方子业而言,就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胡青元知道,一些知名教授的课题经费,一般也就是几十万,多的可能有两三百万。
大部分小导师,能够支配的科研经费基本上也就是一二十万。
甚至有一些导师,他们申请的课题经费,都是为了购买下一个课题而用,自己再掏一部分钱去买数据,买文章,再买课题……
他们收进来的学生,不仅没有自由支配的课题经费,还要给课题组打工,这才是真正的“科研牛马”!
像自己老师这样,自己才是第一个学生,基本上就可以实现经费自由的,放眼全国都少之又少。
胡青元想了一会儿,说:“师父,其实我现在稍微有点点迷茫。”
“就是吧,如果我一直搞临床的话,我就必须得放弃科研,如果我一直带着科研的话,那么我就无法专注于临床,也不好尽早地给师父您帮忙!”
“科研肯定会拖累我的临床进展。”
“师父,您以前是怎么平衡这个时间的?”
“就纯熬嘛?”
方子业心道:纯熬了几年都没用,开了才有用,你师父方子业懂个屁的平衡?全靠了加点而已。
不过,胡青元的问题他还是要回答的:“师父当初是纯熬过来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人引路,就是靠着机械性地重复。”
“但青元你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要抽出来一少部分的时间去做科研,做自己的,不能让这些技能全然荒废了。”
“不然很久之后,你再重新开始的时候,你会发现很难再着手。”
“一直做下去,哪怕没有进展,也可以保持手感。”
“临床操作的训练,就是你目前的核心任务,以临床操作训练为主。”
“那个课题,就以五年的时间来推进吧,千万别想着短时间把它就做出来。”方子业道。
兰天罗前期就丢了数百万的新mirna课题,真不是一两年时间就可以搞出来的,哪怕是方子业自己亲自出手,才有机会在一年内搞出来。
可为此,要付出的就是方子业必须全职脱产。
这个课题,影响广远,但不直接影响于临床,那么投入这么多时间给它,其实是不具备性价比的。
方子业已经把思路等都完善了,其他人只要去重复即可。
而类似于脊髓损伤课题这样的东西,没了方子业就进步不了。
如此对比,方子业当然知道该把时间投入哪个方面。
这不是更效率,而是应该这么做。
“师父,您确定我能做到完全不想么?我也年轻呀……”胡青元咬了咬下嘴唇,笑着说道。
这话,太真实了。
胡青元才多大,他一直都出着风头,突然有一年出不了风头了。
虽然不至于特别难受,甚至自闭,总归是一种落差体验。
而这一切,其实就是方子业‘本来要做’的,如今达到了目的,让胡青元体验到了失落感。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重塑胡青元的信心了:“胡青元,那这样好不好,你先去全职跟着兰天罗,以备战今年省内的青年医师技能大赛。”
“咱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拿个三等奖。”
“硕士一年级拿个三等奖回来,其他人肯定会气死!~”
“今年应该是在赤市,六月末,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时间。”
胡青元闻言,目光闪了闪:“师父,好是好,可我又有点贪心动物试验室里的经历,这要怎么搞呢?”
方子业翻着白眼,没好气地站起来:“这要怎么搞?那就不搞。”
“你是谁啊?这也要,那也要。”
“我还想能够上四休三,我还希望我做一台手术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结束!”
“想什么就做什么嘛?”
可以做到的想法当然可以努力,像这种不切实际的既要又要,那就是耍流氓。
“那我就去跟着兰天罗师兄了,继续努力恶补我的临床操作基本功,争取在比赛前,提升到可以缝合神经的水平。”胡青元道。
方子业又翻了翻白眼;“那你还得多买几块豆腐才行。”
“那样的水平,就连兰天罗目前都才勉强达到,你要是现在就达到了,我怕他会直接撞墙。”
“你准备着豆腐垫一垫……”
于手外科而言,能够完成神经缝合,就已经是登堂入室里比较高的水平了,能够完成精细血管的缝合,就已然是登堂入室水平,也是兰天罗所处的水平。
胡青元‘恍然大悟’:“哦,好的好的!师父很有经验,我得记住!~”
胡青元是懂与人相处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哪种合适的玩笑。
和胡青元比起来,方子业这个懂事长简直就是个菜鸟,方子业现在都才反应过来,胡青元是在拍自己的马屁,说自己的当年!
听着胡青元一本正经的马屁,方子业眯了眯眼睛:“胡青元,你怎么做到拍马屁自己完全投入的?毫无ps痕迹?”
胡青元谈话签字的能力非常牛掰,得到了兰天罗的认可,甚至于膜拜。
现在方子业可以不用怀疑,兰天罗肯定也被胡青元用某种手段给祸祸了,甚至兰天罗自己都没意识到。
“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呀。”胡青元很耿直地说。
“就比如,刚刚我给师父您说的,就是我想做的。”
“后来我才想起来,师父您当年也做到过。”胡青元还贴心地给方子业举了个例子。
“那你万一没记起来呢?你会怎么说?”方子业追问。
胡青元道:“如果我万一没记起来,那我就不会说了啊。”
“不过基本没有我记不起来的事情。”
胡青元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自信。
方子业继续问:“那万一?你提前就记起来了呢?”
“那你不还是故意为了答案设计问题么?”
胡青元听了觉得很奇怪:“师父,设计问题的时候,都是根据参考答案来反推问题的啊?”
胡青元接着道:“而且,师父,您如果记忆比较精细的话,您应该清楚,您拿下特等奖的时候,不用达到可以缝合神经这么变态。”
“我这是给我设计了一个小目标。”
“只有目标定得足够高,才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唉,我算是被这句话给绑上了,师父你又把架子搭那么高,谚语害人呀。”
不知不觉间,胡青元又把方子业的屁股给拍了一把,方子业都只能后知后觉地反应。(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