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跃新一边走著,一边听著陈安富絮絮叨叨地“表功”,並未做过多回应。
阳光透过云杉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瀰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走到一处田垄边,他蹲下身,捏起一撮泥土搓了搓。
土质不算肥沃,但好生侍弄,也能种出东西。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陈屯长,拓殖区准备要撤了西陵堡,你有什么意见?”
陈安富一愣:“撤了西陵堡?……大人,啥意思?”
“西班牙人准备要来打我们了。”郑跃新直视著他,目光锐利,“西陵堡突出於永寧湾拓殖区,太过靠南,一旦西班牙人北上,你们首当其衝。所以,为了你们安全著想,拓殖区准备撤掉这个据点,所有人撤回渝州另行安置。”
陈安富闻言,立时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怎么行?!”
“怎么,不捨得?”郑跃新微微一笑:“你们守在这里,就不怕被西班牙人摸过来,將你们尽数打杀了?”
“怕个卵!……呃,大人,恕小人无礼……”陈安富连忙摆手解释,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尷尬,“我只是觉得西夷还未打来,就这般轻易地放弃这里,委实可惜了。那些房屋,还有田地,可都是我们这几个月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是呀,你们在此九个月,著实费了不少力气搞拓殖,这般废弃了,確实有些让人心疼。”郑跃新嘆了一口气,语气里带著几分理解,“但是,人命终究要比这些田地和房屋重得多。就算一时荒废了,也不过浪费一些气力。可要是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话音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旁边几个正在干活的移民也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直起身,愕然望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安。
新洲大陆不是一块和平安寧之地吗?
咋的,还要跟夷人干仗!?
陈安富看了看有些惶然的屯民,又瞅了瞅四下新垦的田地和长出的庄稼幼苗,脸上纠结不已,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大人,我不捨得呀……”他的声音带著一丝哽咽。
“但我们更不捨得你们都丟了性命。”郑跃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能还开垦出新的的田地,盖起新的房屋,建设新的家园。”
陈安富急得直搓手,黝黑的脸上青筋突突直跳,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大人,我……,我西陵堡可以充当永寧湾前哨呀!”
说到“前哨”,他激动得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指向海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大人,只要我们留在这里,西夷舰队一露头,从西陵堡旁经过,我们就能立马获悉,便可以为后方示警。如此,永寧湾便能提前侦知,战备也会更充分。”
“西陵堡距离渝州城超过一百五十公里,你们如何示警报信?”郑跃新笑了笑。
“建烽火墩呀!”陈安富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从西陵堡到渝州城一百多公里的海岸线修建若干烽火墩!也不需太多,六七座便可,每隔二十多公里修一座,建在高坡上。”
“用松木搭架子,堆满乾柴和树枝,再拌上硫磺和硝石,西夷来了,就白天点菸,夜里点火,一路传递过去。就像大明长城边关的烽火台,一座接一座传信,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把警讯送到渝州城,比骑马报信快多了!更不消说,在海上慢慢摇晃的西夷船只,根本追不上烽火的速度。”
郑跃新抬头眺望著远处起伏的海岸丘陵,陷入沉思当中。
那些高高低低的山坡如同沉睡的巨兽,守护著这片海岸线。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浪涛拍打著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个决定伴奏。
还真是,烽火墩虽笨拙而简陋,却是最可靠的预警方式,尤其在这通讯不便的海岸线上。
“那你们……”他微微点了点头,隨即看向陈富安和一眾屯民,眼神凝重,“若是西班牙人发现墩火,派兵上岸来,你们仍难免……”
“嘿嘿……”陈安富笑了,露出两排黄牙,眼神里透著机灵,“大人,我西陵堡的烽火墩自然不能建在此处。嗯,我们可以在南边几公里寻一个隱秘的山头,或者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西夷来了,点燃烽火便逃入山林,西夷上哪儿来追我们。”
“万一,他们发现了西陵堡呢?”
“那咱们就据垒死守,等待救援。”陈安富满怀希冀地看过来,“想来西夷发起进攻的时间还有些日子,我们趁著农閒时节,將寨墙好生加固一番,再挖上壕沟,怎么著也能守个十天半个月。想必,大人收到烽火墩报信后,会很快带兵来救我们吧?”
郑跃新听罢,没有回应,转身朝堡寨走去。
“大人,这事成不成呀……”陈安富在后面喊道,声音里带著一丝紧张和期盼。。
“且看看吧……”郑跃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著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考量后的鬆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