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我们遇到几个土著部落,不就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了吗?”王石头说道。
“可……万一遇不到土著部落呢?”
“怎么可能遇不到?这里可比永寧湾那里暖和多了,即便是山区,想必也有不少丰富的动物资源和各种野果,肯定会有土著部落的。”
“你这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林小满嘟囔道。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王石头瞪起了眼睛:“老子在新华当兵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山东挖树根吃呢!哪里有什么野味,哪里又有什么浆果,老子摸过去看一眼,便能估摸著八九不离十……”
“好了!”胡大根沉声打断他们,目光看向其他人,“还有別的建议吗?”
十八岁的绘图员柳长顺怯生生地举起手,他的粗布褂子沾满了泥污和草屑,肩上挎著一个布包,里面装著近两个月以来绘製的地形图。
“队长,要不……往北走。”他握著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著名图,“沿著山脉西侧走,避开西班牙人的追兵和土著部落的监视,大概走一个多月能到青沙湾(今长滩港所在的圣佩德罗湾)。那里有咱们的新华商船偶尔经过,说不定能获得救援。”
“往北?”王石头摇了摇头,“顺子,你忘了,咱们现在可是跟西班牙人打起来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商船南下?再说了,往北走一个多月,咱们剩下的物资能撑那么久吗?谁知道,在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柳长顺的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小声说:“可……总比困在山里强吧?就算没有商船南下,但永寧湾的大人们在闻知我们陷落在圣迭戈堡,肯定会派出舰船过来援救我们。到时候,我们在青沙湾白日点菸,夜间举火,他们若是过来的话,定然会看见。”
“嗤!”王石头嗤笑一声,“又点菸,又举火的,別没等来咱们的救援船,反倒招来了西班牙人。”
“……”柳长顺一时语塞,蹲在地上,拿著小木棍无意识地乱画著。
山谷里陷入沉默,只有几名伤员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和林中的鸟鸣声。
胡大根看著队员,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想起突围那晚的场景,为了掩护他们三十多人撤离,几名受伤严重的队员怀著诀別的眼神,坚定地留了下来。
还有在撤退的路上,四名同伴为了阻挡西班牙人的骑兵,硬是端著刺刀,义无反顾地回身扑去,隨后便被战马撞飞出去……
“要不……”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大家循声望去,是负责翻译的的西班牙裔队员艾力克,期期艾艾的说道:“咱们……跟西班牙人谈谈?”
这话一出,山谷里顿时炸开了锅。
“你这个杂种,说什么胡话!”王石头猛地站起来,抽出腰刀,“跟那些畜生谈判?他们当初在营地外喊著要咱们投降,转头就用火炮轰咱们,你忘了老吴是怎么死的?他去跟信使说话,直接被那般杂碎吊死在树杈上,以此来威胁我们无条件出降!”
艾力克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梗著脖子说:“可……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已经没多少弹药了,带伤的弟兄越来越多,硬拼就是死路一条。西班牙人不是要咱们投降吗?咱们就以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作为交换条件,让他们把咱们送回永寧湾,这样至少……至少大家都能活下来。”
“活下来?”王石头面容狰狞,朝他怒目而视,“你这狗才,忘了咱们是新华的人!老子当年在军中,接受的训导就是『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生』!放下武器就是战俘,西班牙人会好心將咱们送回永寧湾?別特么的做梦了!那些王八蛋一定会把我们送到墨西哥城的矿场,到时候生不如死!”
“没错,落在西夷的手里,定然討不了好。”林小满说道:“两年前,从吕宋传回来的消息,西夷屠杀了数万汉人,究其原因竟然是为了抢掠他们的財產。你觉得,咱们在跟他们见过仗后,主动放下武器投降,就会受到优待?”
“反正,我是不想將自己的小命交给西夷来决定。我寧愿跟著王大哥往山林深处钻,也不愿去投降!最起码,进了山林不一定会死。但落到西夷手里,那多半是没活路。”
艾力克被懟得面红耳赤,嘴唇哆嗦著:“我……我就是建议一下,没打算……投降来著。我也是新华人,怎么可能会主动投降?我只是……只是觉得可以试著跟他们谈一谈……”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胡大根抬手制止了眾人的爭论,“向西班牙人投降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在墨西哥和秘鲁乾的那些腌臢事,咱们都从报纸上知道得清清楚楚。小满说得对,咱们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不能寄希望於西夷的仁慈和大度。”
艾力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背包。
山谷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队长,我好像听到炮声了……”一直躺在地上的牛宝来突然开口说道:“是不是,咱们新华的战舰杀来了?”
“嗯?”胡大根愣了一下,侧耳倾听片刻,却什么都没听到,不由满怀同情地看向气若游丝的牛宝来,“你莫不是……做梦了?”
“我真的听到了……”
胡大根转头看向眾人,却是皆摇头嘆息。
“他们来救我们了……”牛宝来喃喃低语著。
“唉……”胡大根望了一眼海边的方向,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我们……向东,进入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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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