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忌惮於英国和沙俄对西海岸的拓殖(沙俄殖民阿拉斯加和英国殖民俄勒冈),西班牙人甚至根本不会向北望一眼。
可韩剑倒好,在永寧湾不时地给你搞出点动静,整点大活。
先是两年前,中枢在收到他们在內陆河谷发现金矿的消息后,曾发出严令,要求拓殖区封锁该金矿,防止消息外漏,以免引得西班牙人覬覦。
然而,去年二月,金矿消息却意外地传了出去,不仅启明岛本部人尽皆知,就连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也到处传播。
不用说,这个消息一定是永寧湾自己透露出去的,要不然,连金矿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產量有多少,人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什么意思?
分明是在极尽地诱惑西班牙人!
你看,我这里发现了储量丰富的金矿,你们西班牙人想不想要?
快过来抢一把!
本来新华中枢政府在加利福尼亚搞拓殖,搞开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甚至还为了不引起西班牙人的注意,前期设立的几个据点都位於永寧湾深处,就是不希望提早暴露新华拓殖的野心。
可韩剑就任后,直接在原旧金山所在的湾口建立了湾拓殖点,还將拓殖区的行政中心从永寧(今奥克兰市)搬迁到这座被命名为渝州的据点,极尽张扬,生怕西班牙人不知道新华人来了。
在去年八月,他更是在西陵湾设立了一处据点--西陵堡(今蒙特雷市),距离中书政府所划定的拓殖边界线仅一步之遥。
此举,让中书对其不满之意更甚。
为了防止西班牙人真的为了金矿而鋌而走险,中书政府不得不应了军部扩充两个混成营兵力的要求,將陆军规模增加至两千人。
同时还將一支未满编的预备营调往永寧湾,以备不时之需。
在今年一月召开的带表达会上,除了进行中书环节悬举外,还对几个远离本部的几个“拓殖专员”进行了调换。
而韩剑毫不意外地被撤换,被打发至新近成立的吕宋拓殖区,免得他再搞出一些激进之事,引发与西班牙人之间的衝突,从而破坏目前稳定发展的大局。
就在郑跃新还在与新任专员交接北方行署的事务之际,三月中旬,中枢政府派出快速联络船將他急召回始兴城,命令他立即前往永寧湾拓殖区接任。
因为,韩剑在即將离开时,又搞出了“事端”。
他派出了一支地理勘探队南下探索沿岸地形和洋流,却不期船只遭遇“故障”,不得不驶向圣迭戈湾,在距离西班牙殖民据点不到五公里的一处岸边停靠,然后搭建临时营地,等待本土救援。
根据永寧湾传回的消息,这支勘探队是2月9日派出的,但中枢政府收到报告却是3月16日,这时间都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按照西班牙人的消息传递速度,墨西哥殖民当局肯定已经获悉此事。
想都不用想,西班牙人哪里会容忍这种贴脸开大的事情,就算再稳重的官员,也会毫不犹豫地派出军队,驱逐或者捕获这一队新华探勘人员。
新华人在加利福尼亚地区拓殖移民,西班牙人可以假装看不到,毕竟距离墨西哥太过遥远,想要採取强硬措施,不免有些鞭长莫及。
可这次倒好,新华人直接跑到西班牙殖民据点的眼皮子底下了,再想装瞎,可就说不过去了。
要是马德里宫廷获悉殖民当局在面对异教徒的入侵时,不予强硬以对,反而步步退缩,那这个总督怕是要当到头了。
“问题是,你们派出两艘战舰要將那支勘探队接回来,无疑是在向西班牙人主动示弱!”韩剑吐出一口酒气,很是不满地看著郑跃新,“哼,搞得我们新华怕了他们似的。”
“老韩,你就这么希望我们与西班牙打一仗?”郑跃新沉声问道:“你要知道,发动一场战爭很容易,可要结束一场战爭却很难!”
“有多难?”韩剑嗤笑一声,“只要我们將西班牙人打服了,打得它手里没本钱了,自然会主动向我们新华寻求结束战爭。”
“唉!”郑跃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复杂地看著他,“战爭总是充满不確定性,战前的估计经常会存在偏差,甚至严重的缺陷,而且战爭过程中也经常会產生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会使得战前的所有预期和计算变得毫无意义。”
“要是在十几年前,面对孱弱的西班牙人,我也会像你一样,力主推动南进计划,向西班牙人发起战爭。但作为这个国家的创立者和建设者,我们却不能这般衝动,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那就是战爭发起后,它的规模会有多大,付出的代价是多少,持续的时间有多长,敌方的抵抗意志会有多高。”
“首先,我们不可能事先知道,对手会进行多么激烈的抵抗,若是片面的认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优於潜在的敌人,可能会让我们產生轻敌的心態,进而低估对手。兵法云,『为將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且不可小视西班牙人的反击力量。”
“再者,战爭一旦打响,我们所熟悉的沉没成本问题总会出现。战场上遭受了损失,我们就会希望获得足够多的收益,以证明已经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若是有不断的损失,那就会不停地產生沉没成本,这就会形成赌徒心理,越发想要收回那些沉没的成本,促使战爭目標不断扩大,以期获得与不断增加的损失相称的利益。”
“隨著战爭规模和烈度的扩大,对手往往会变得愈发强硬,谈判能力也会下降,任何敢於提出妥协可能性的人都可能被斥为叛徒。即便开始谈判,但双方也不会信任到足以达成协议。”
“所以,战爭开启容易,结束却很难,远不是几个人、几句话就能轻易决定的。”
“老郑,你是不是对西班牙人太过高估了点?”韩剑笑著说道:“西班牙人將手里的赌资全都压在了欧洲大陆,在美洲地区是凑不出太多筹码的。”
“你以为我们新华的筹码就很多?”郑跃新对他的顽固態度有些无语了。
“所以,我们需要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更多的筹码。”韩剑眼中带著一丝热切,“然后,我们才有资格在大明这副牌桌上拥有一个位置。”
“既然要上大明的牌桌,我们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陷入西属美洲的泥潭。”郑跃新正色道:“你想在神州陆沉之前,对西班牙人实施极限打击,削弱他们的军事实力,从而可以专心应对大明危局。可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与西班牙人打成胶著状態,迟迟无法將其逼降,那么在清军入关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不会的!西班牙人没这么疯狂,也没这个实力跟我们打一场持续数年的战爭。”
“万一呢?”
韩剑盯著酒杯里晃动的酒液,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地摇头:“应该……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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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