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灵智独开』?我身边竹妖昭明,生於山野,剑心通明。狐妖红璃,丹道之悟远超寻常修士。姑气化云雾,与风雷相合,天生近道。其『灵』其『悟』,何逊於人?大道贵生,『生』岂能独指人族?!”
江意气势如剑,字字鏗鏘。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遁一』是一线生机,不是人族独占,此生机芸芸眾生皆可得之!若教化之功,只拘泥於族群之形貌血脉,而非其向道之心、向善之志、求知之欲,这不是『教化』,是壁垒私设,断绝万灵求索之途!”
“这与天道广博包容,生生不息之德背道而驰!崑崙自古便自称得天道厚爱和启示而生,若崑崙真代表天道意志,何惧他族生灵入內?难道秘境法则识辨的,不是对道的追求,而是血脉皮囊?”
道碑金光闪耀,显化速度更快。
【人族之兴盛,天道之印证!人族能御万法,教化异类,已显天恩浩荡。若放任万类爭锋,秩序崩坏,大道倾覆,此为祸非福!崑崙秘境乃人族圣地,根基在人,自当守持传承之纯粹。】
“何谓秩序崩坏?”
江意声音陡然提高,带著一种洞察本质的锐利。
“世间之乱,源於私慾,源於资源纷爭,源於傲慢与偏见,与生灵是人是妖有什么关係?人心若失道,其祸远胜猛兽,如今在外肆虐的魔潮之患,不就是最好的印证?若人心无三尸毒和贪嗔痴念,何来魔族?”
“妖族若得教化,明事理,循规矩,何尝不能成为守护天地秩序,追寻大道玄同的一部分?固步自封,画地为牢,排斥异己,才是真正的『祸』!真正的道法精微,当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崑崙秘境若真欲显『广博』,岂能自闭门径?”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著玉碑。
“再者,『有教无类』不是混淆是非,而是开启那向道之门,广开大道之路,让万灵各凭其心志,各尽其天赋,在道途之上求索竞爭!届时良莠自显,能者脱颖,弱者泯灭,这本身就是天道的筛选与印证!闭门只选一族育之,如何验证此族真是天选之优?此等做法,倒像是人族恐惧竞爭,惧他族天才崛起。”
“天道之玄妙变化,当在包容中显现,而非在排斥中凝固!你口中人族优越,究竟是天道印证,还是人族自封为尊后?若天道真独钟人族,那世间万族又从何而来?这不是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相悖?”
一番番辩论,引经据典,直指本源。
江意的言辞如同最锋利的剑,层层剥开道碑『人族独尊』的理论基础,揭示其背后的傲慢,偏见与恐惧。
她並不是要去爭一个真正的万灵平等,而是在魔潮即將袭来,而妖族不被魔潮影响的大背景下,给妖族爭一个从地下走到檯面上的机会。
她也知道人族恐惧什么,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跟自家师父丹曦討论过。
御妖师和妖灵相处的方式,是人族和妖族最好的纽带,也是未来抵抗魔潮的一线生机。
御妖师可以先筛选出可被教化的妖灵,再与这些妖灵共同成长,而崑崙的资源可以快速培养出强大的御妖师和妖灵,包括那些本身就亲近人族的妖族,也可以有选择的適当培养。
玉碑上的金色文字翻涌奔腾,速度越来越快,却慢慢无法凝聚起最初那般理直气壮的气势。
每一个反驳点都被江意以更强的逻辑硬生生地驳斥了回去,整块白玉碑微微震颤著,仿佛承载著难以言喻的压力。
塔內沉寂得可怕,只有江意清亮的声音在迴荡。
红璃早已忘记了紧张,她只觉得一股炽热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那是妖族血脉深处千万年被压抑的委屈与渴望!
姑紧紧抓住江意的衣袖,小脸满是迷茫却也带著光,她对妖族没什么归属感,但她知道江意是在帮她说话,帮她爭取公平和重视。
镇山和断金的胸膛也微微起伏著,体內仿佛有某种沉寂的枷锁正在喀嚓作响,两人对视一眼,无比庆幸当初跟对了主人,这样一个真正將他们视作平等存在的主人,是他们道途最大的机缘。
诛心默默在旁围观,也被江意这嘴皮子震惊,因为江意有些观点,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诛心此刻才意识到,江意就是纯懒,不然有得是办法懟得他哑口无言。
“……道碑如此认为,岂不是与『道生万物』相悖?”,
终於,隨著江意最后一问,白玉碑上所有的金色文字猛地炸开,化作点点金屑,消散於无形。
整个白玉塔內部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那座白玉碑上,不再有繁杂的辩论和凌厉的驳斥。
只有几个字,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有教,当无类!
这几个字,没有了之前的煌煌天威,带著一种打破樊笼后的沉静与自然,仿佛重新书写了大道的律令。
还有!我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