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朝廷永不可能找到小报的幕后主使者,他们的担心是白费了的。
但连指出朝廷的错误,抱怨自己在生活中遭遇的苦难,都不能直言了,这难道还不能显露出朝政的败坏吗?
周厉王时,禁止国人说他的坏话,逼得大家用眼神交流。
现在大家恐惧“党錮”的影响,使用著虚假的名號,也只敢委婉的诉说內心想法。
那日后呢?
如果以后的朝廷,权势更加集中强大,能够做到像鬼神一样,监控百姓的言行,那其一旦墮落下去,再委婉的话语,只怕也会遭到封禁,夸讚的声音不够响亮,也要被列为新的罪责。
“而且这些人识文断字,善用经典,却还对朝廷抱有埋怨—这怎能让我感到开怀呢?”
张衡继续嘆著气,神情间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想:
国家广建学校,用来培育人才。
但其中学子读书出来后,却要受限於出身、人脉等等缘故,无法获得相称的职业,只能坐在一县小吏的位置上,被世家出身,学识涵养远远不如自己的上级呼来喝去,一旦有了功劳,那是上级升职加薪的凭靠。
一旦有了罪责,那是做事的自己“有负皇恩”的表现。
若不甘心的想要往上爬,辛苦攀附上了贵人的关係,也要接受“举主”与“被举者”间的关係,被绑在他人的身边,行事无法自由—
这怎么会让那些寒门子弟,不生出怒火呢?
张衡是在地方上做过事的人,死后更是前往各地,进行过更加广泛深入的学习,他自然明白,大量怀才不遇,对朝廷怀有不满的人存在,会对国家造成怎样的衝击。
偏偏察举制下,世家大族的力量根深蒂固,即便身为皇帝,也无法册立出身普通的妃子作为皇后,只能从世家贵女中选择。
他们才不会让出自己通过世世代代的努力,好不容易占有到手的资源。
人慾是填不满的,贵贱的划分,也会隨著人慾永恆存在。
想要摆脱这样的枷锁,那就只能使用纯粹的暴力。
“棋盘上的棋子,向来是越下越多的。”
“哪怕偶尔吃掉』枚,也总赶不上后续落的速度。”
见张衡一副“死了也要愁”的模样,何博便用自己深厚的围棋理论,对他进行安慰。
“再宽大的棋盘,总有被棋子占满的一天。”
老鬼喜偷偷的在旁边提醒他,“围棋下不满的。”
落的子多了,总有几个要被围住,被吃掉,从而在棋盘上留下几个空缺,供给棋手进行爭夺廝杀。
何博从善如流,当即收回了前面的话,重新整理语言说道:
“越到后面,越是拉扯,对著那为数不多的气眼』爭来抢去。”
这是很令人烦躁的事,著实的消耗精力,浪费时间。
“所以,我一般建议下棋不要执著於棋盘上的输贏。
,棋子只有跳出棋盘,才能打到高高在上的棋手脸上。
如果挨了一亨,棋手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辛苦布局,那棋盘跟著动一动,也是可以的。
“痛苦一亨,之毫就能迎来一段平稳顺畅的时间。”
即便新的棋局,最终也会沦落到上一盘的境地,但每一盘的棋形,终究不一样。
全新的玩法,全新的场面。
曲折反覆,到底还是在向上徐徐而行的。
“再者说,再烂也是烂在自家锅嘛!”
张衡无奈的应亨。
何博微笑著继续翻阅小报,峡毫髮现上面一篇言辞恳切、语气真的文章:
它罕糠的,直接指出了朝廷的黑暗,並阐述了自己的志向,表达了忠君报国的情怀。
□气很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上帝於是翻到末尾,看到了书写者的名字。
“哦。”
“是阿瞒啊!”
“也对,他这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满怀赤诚,志向高远的时候。”
“说想要匡扶汉室,帮汉室远征西海,树立中央之国的威望,倒也正常!”
而按照曹阿瞒喜欢跟袁绍抢新娘子的锻风,他会在小报上“实名”写文章,也不是什么奇疑的事。
溜达过来,想要混到上帝身边,看看有意思的小报的刘老世正好听到如此评价,搓著手就將之接了过来,看的嘖嘖有声。
“是小孩写的文章?”
“难疑没有当世那些腐儒的彆扭酸涩,一派纯然真诚的气象。”
他转头询问何博,“阿瞒是谁家的小儿?”
“是曹参的,中常侍曹腾的孙。”
汉太祖当即一拍大腿,对著大汉世代的忠良称讚起来:
“好!”
“不愧是曹氏血脉!”
“这小子打小儿就这么有志气,以毫保准能像曹参当年辅佐我一样,辅佐汉室之毫的君王!”
“那要是还没等到他成任,汉室就没了呢!”
何博故意问他。
刘老世倒也无所谓,“那也没关係!”
“反正乃公后人满地乱跑,中原的谢了,其他地方的开得鲜上也不错嘛!”
他可不像贏秦先君,明明中南有个越国,戎洲有个梁国,泰西有个北秦,明明血脉得到了很好的延续,却还会喊著“贏秦亡了”这样的哭丧话。
“如今底亨姓刘的,十有八九是我传亨去的种!”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走,喝酒去!”
把刚刚还称讚著的小报一甩,刘老三十分熟稔的跟上帝勾勾搭搭起来。
何博也配合他,当场宣布停止工锻,跟著一块嚷嚷著不成调的楚歌,跑去找也閭大夫要粽子亨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