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做了太后的梁妠,则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到熟悉朝政上去。
她并没有邓太后那样的聪颖与天赋,性情也没有前人的坚定。
甚至先帝在时,主动与她谈论朝堂上的事情,她也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想在皇帝的遮蔽下,做个轻松快乐的皇后。
但现在,
她必须承担起责任!
她要学着去处理以前不熟悉的政务,
要努力思索着朝堂之上,那些衣冠楚楚的臣子,表露出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要瞪着眼睛,打起精神,从无数的点评时政的奏疏中,找出有利于国家,又不会一时引起朝堂激荡的正确建议。
她的确是没有时间,再去照顾年幼的皇帝了。
好在虞氏这位皇帝生母,值得她交付信任。
于是,
永熹元年,
第一次掌权的梁太后,效仿起了邓太后的所作所为,推行起了节俭的政令。
梁妠还不知道如何管理好别人,
但她可以先管理好自己。
结果她的兄长梁冀听闻妹妹执政后的第一道命令,便皱起了眉头。
他是不喜欢邓氏的,
毕竟下场那样凄惨,谁想学他家?
梁氏在此之前,已经经受了许多苦难,为什么不能在成为正式的当权外戚后,过的潇洒一点呢?
节俭?
节个屁!
如今朝野之间,谁愿意节俭!
也就是先帝盯得紧,会加以约束,这才没有让贪贿斗富之事,摆在明面上。
现在又来了个小皇帝,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
苦苦隐藏了多年的肉食者们,哪里还想继续收敛自己的獠牙?
“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梁冀在府邸中哼声说道。
等到他听说了妹妹对虞贵人那饱含深意的许诺后,气性便更大了。
对梁妠而言,
这是她与虞贵人坚决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诚意。
即便日后两个寡妇可能会为了权力而争斗,
但根本要务,还是保证两岁天子的安危。
可对梁冀来说,
让虞氏有向上爬的机会,便会分润梁氏作为外戚的利益。
饭就这么多,
一人吃多了,其他人就会少分几口。
何况在权力方面,
谁都企图大权独揽,做天下说一不二的人物。
于是,
梁冀便暗中找来了宫中相识的宦官。
他父亲梁商在时,的确老实本分,只安心做个朝堂摆件。
不过出于对自身富贵,皆源于天子的认知,以及对宫中女儿的担忧,
梁商曾与皇宫中的一些宦官,有所往来。
他没有做什么阴暗的事,
只单纯的给宦官们送了些钱财,让他们别在皇帝面前说自己,还有女儿的坏话——
以顺帝时,
那些宦官因为嫉妒曹腾,而敢拿“废立天子”之事诬告的做派看,
这些无根之人,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梁冀因此,与某些人结下了深厚友谊。
……
“梁妠还是天真了些。”
得知梁冀行动的邓绥,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关心着刘保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自然也会对梁妠有所了解。
已经死下来的梁商也曾经说过,他的女儿性情柔顺,没有什么阴暗的心思,能够击败后宫中的一系列对手,成为顺帝的皇后,也是出乎他这位父亲意料的。
不然的话,
他也不至于结交自诩为清流的同僚们厌恶的宦官,只为了了解女儿在宫中的动向。
因此,
当看到梁妠掌权后,为了推行节俭的政策,减少了宫中宦官仆女薪俸,却没有对小皇帝、虞贵人身边的宫人进行更换,只允许自己信任的宫人近身时,
对于一些事情,她便有了预料。
“她效仿我的行为,想不到连错误也要跟着模仿!”
殇帝刘隆的夭折,是邓绥无法释怀的伤痕。
哪怕死后从鬼神口中得知,
刘隆的确死于伤寒,
她也时常自责,没有安排尽心尽力,体贴入微的人,去照顾和帝的遗孤。
那么小的孩子,
一点磕磕碰碰,免不了就要引来性命之忧。
因此,
想要让一个天生体弱,长到三岁却连路都走不稳当的幼儿出点意外,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需要毒酒,
不需要行刺,
只需要安排一些粗心大意的宫人过去,
只需要让小皇帝吃的用的,没有往日那般温暖清淡,
只需要带着小皇帝出去晒太阳,为之增补元阳之气时,让他遇见一些害怕的东西……
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于是,
当两位母亲为刘炳准备三岁生辰,庆祝他活过了汉殇帝刘隆,有望长大时,
刘炳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着凉的样子。
室内随即燃烧起了取暖的火堆。
跳动的火焰映照在小皇帝的脸上,烧得他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身体里面有点冷,
身体外面又在发热,
小皇帝哭喊着自己难受,不久后便重病,便死去。
两个皇家的寡妇哭的十分悲伤。
但风是无形的,凉气也无法让人触碰。
没有痕迹,
她们想不到内里如何,
柔和的性情,也让她们无法在周边宫人大哭大悲时,像邓太后那样果决的“一刀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宫人直接更换一批。
……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看着为小皇帝头七招魂的白幡都没有撤去,直接入宫劝说妹妹从宗室子中选拔新皇帝的梁冀,顺帝刘保抱着刘炳,神色间仍有未褪去的痛恨。
“难道他还没有享受到足够的权力吗?”
梁太后临朝,除了提拔自己生前信任,做出过足够功绩的臣子,对梁氏也极为倚重。
因为朝堂上的波澜让她失去判断,又不愿胡乱施政,败坏了先帝打下的基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信任自己的家族。
任用外戚,
这也是大汉祖制,自有其道理。
是以原本就当上了大将军的梁冀的权势,得到了更进一步。
刘保实在想不通他的做法。
难道他想要像王莽那样篡位吗?
旁边的何博告诉他,“人心难测。”
“也许他只想做独一无二的权臣外戚,对谁当皇帝,一点也不在乎?”
顺帝仍旧愤怒,“没有帝王,他怎么做外戚?”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外家!”
何博于是笑了起来,“这种亲戚之间争权夺利的事,民间也是常有的。”
“其中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更是超乎你的想象。”
“你要想理解梁冀脑子里的想法,还是应孙恩的话,多去民间看看吧。”
虽然许多可以引以为戒,启发智慧的类似事件,早就被上帝带领着死鬼,编成了各种段子,放到《世说新语》里面,
但道理说再多也没用,
事情教人,却是一次就行的。
顺帝便被何博拉走了,
怀里的儿子褪去了一脸病容,正好奇的玩着父亲小时候,长辈给他找来的小玩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