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煜上次手术才刚出手术室，麻醉都没醒就喊着宋霖之，这次睡到迷糊之际也是喊宋霖之，已经这么明显的事儿也就老男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殷世坚靠着椅背，失望地说：“宋霖之让我寒心。”
祁乐倒也理解他，自己的朋友拐了自己的儿子，又把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伤害。
换作是他自己，祁乐也会想跟宋霖之拼命。
殷世坚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祁乐，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男人向来都很强大，很少会有无助的时候，祁乐亲亲他的发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种事，我们不要插手比较好。”
感情的事最忌讳第三者插手，殷煜跟宋霖之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更何况，殷煜肯定也不希望他们介入。
殷世坚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先前他对于儿子的疏忽让他现在都怀有愧疚，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儿子。
“那我该这样放任他们不管么？”
殷世坚拿不定主意，上一次的放任换来的还是对儿子的伤害，宋霖之比他想象中还要狠心。
祁乐回过头看了一眼病房，无奈地说：“不放任又能怎么样呢？殷煜自己本身就放不下，还是得他自己想开了才行。”
心痛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殷煜这事他们真的无法怎么插手，搞不好还有可能弄巧成拙，到时候想要补救都无法补救。
殷煜突然打开房门，跟他们对上视线的一瞬，呼吸一滞。
“爸，祁……小爹。”
祁乐连忙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手背上的针孔眼在出血，忍不住训斥：“怎么把针头拔掉了？”
殷煜抿了抿嘴，“里面有点闷，我想出去走走。”
他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两个爹什么时候来的，不过他现在安心了一点。
至少，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再去想宋霖之了。
殷世坚叫来医生帮他看看，得到医生的批准后才带他到楼下散心。
三人一同走在小道上，祁乐跟殷煜并着肩行走，殷世坚就走在他们身后。
“爸，你公司不忙吗？”殷煜突然回头问道，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跑这么远一趟不太好。”
儿子懂事的样子无疑让人心疼，特别是在刚才看到病房里那一幕之后。
殷世坚笑了笑，撒谎道：“没事，最近国内事太多，我带你小爹避避风头。”
“哦。”殷煜垂下眼，显然有点失望。
其实，他现在又突然宁愿自己一个人了。
他的爸爸原来不是关心他才来的，还是为了祁乐而来。
祁乐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赶紧说：“看儿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殷煜，你爸就是担心你才来的，国内那些事都不是事儿。”
被拆穿的殷世坚：“……”
不过他也发觉儿子因为自己的话而情绪低落，清了清嗓子便说：“以后有事别扛着，我担心你……沈叔也担心你。”
末了还要带上沈衍，老父亲的脸皮子薄了不少。
祁乐憋着笑，在心里偷乐。
殷煜听出来了，轻轻说了一句，“谢谢爸爸。”
殷世坚瞬间释然，走过去抱住儿子，拍拍儿子的背，带着歉意说：“不用跟爸爸说谢谢，委屈你了。”
殷煜的确委屈，但这委屈不是他爸给的。
他嘴巴抿成一条线，又莫名有些窝火。
这火也不是因为他爸，而是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宋霖之原来也在伦敦，还出现在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两人视线相撞，一触即分。
“爸，我有点冷，想回去了。”
殷煜突然鸵鸟了，撒手放开爸爸。
殷世坚不疑有他，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带着他回了病房。
病房里算是安全的地方，有他爸，有祁乐，再不济还有管家也在。
殷煜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外的树发愣，被宋霖之掀起大浪的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
宋霖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不清楚，也不想去知道。
在选择出国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祁乐温了一壶水，看他发着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殷煜回过神，翻身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见他这副样子不太对劲，祁乐冲殷世坚招手，以自己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为由支走对方，然后坐到了床畔上，伸手轻轻摇了摇儿子。
“想宋霖之呢？”
被人说中心事，殷煜支吾一声，“……烦人。”
祁乐连连叹气，“傻儿子，还不开窍？”
殷煜背对着他，拿枕头压住自己的半边脸，“你不要跟我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祁乐故意问道，一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关你屁事。”许是被人盯着心虚，殷煜说完又问道：“你干嘛非得问这个，我不想再听到他了。”
祁乐站起身来，语气陡然严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知道刚刚你爸爸抱你的时候，你在喊谁吗？”
祁乐的话一出口，殷煜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操过枕头扔向他，怒道：“你以为我想吗！？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一点也不想被宋霖之牵着鼻子走，可他到英国几天，宋霖之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几天，他的大脑根本就不由他控制。
殷煜无比焦躁，挥手扫下桌上放着的水杯。
随着玻璃杯子一落地，碎渣弹到祁乐脚边，他弯腰捡起一片，“出气了吗？”
说着，祁乐又拿出一个杯子递给他，“还生气的话再砸一个，我让你爸爸再买。”
殷煜的身体像是被支配了一样，听从他的话接过，狠狠砸到了地上。
玻璃破碎的响声很大，这次的碎渣弹到了床上。
病房里有好几个玻璃杯子，祁乐把杯子一个个递给他，等全砸完了，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
殷煜出了一身汗，也出了一口恶气。
祁乐又拿着毛巾去帮他擦脸，一脸淡然地问：“是不是舒服多了？”
殷煜没躲开，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祁乐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殷世坚的儿子。”
殷煜皱起眉，“所以你想要讨好我爸？”
“错了。”祁乐放下毛巾，扶着他肩膀，低头平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因为想讨好谁才对你好，而是你让我愿意去对你好。”
“当然，你也别误会，我现在的心思全在你爸爸的身上，我只当你是朋友，没有其他的目的。”
殷煜不由一怔，心里头莫名有些发酸。
祁乐用手弹掉病床上的玻璃渣，“殷煜，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实并不是什么人都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去对你好的。”
殷煜在感情方面很迟钝，需要有人去开导，不然很多时候都只能是误会再误会。
他又说：“我认为以前的宋霖之是真心对你好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变成现在这样，但他以前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殷煜沉默了许久，期间一直扣着指甲，像是纠结，又像是紧张。
“那……如果我说了的话，你就会相信吗？”
祁乐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因为我现在不知道你想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殷煜压低声音，“他强迫我。”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祁乐没听清楚，“啊”了一声。
殷煜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他露出自己的手腕以及脖子，“宋霖之想要强迫我。”
殷煜是容易留下疤痕的体质，脖子上还有当初宋霖之想要强他时留下的咬痕。他自己以前也从未想过，宋霖之有一天会发狠地啃咬他脆弱的脖子。
甚至，还啃出了血。
“他……咬了我，扒了我裤子，然后……”
说到这儿，祁乐捂住了他的嘴，气得浑身发抖，冷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
殷煜如实回答：“他出国之前。”
“你喝酒那一次？”
“手腕脱臼那次，就是他弄的。”
祁乐一脸震惊，那时候他们谁也没发现出了什么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远，似乎是走开了。
殷煜听出了来人，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是我爸。”
祁乐安抚他几句，连忙追出去看看。
殷世坚其实没走远，正站在走廊里的吸烟区，刚准备点上一根烟，一只手就伸过来抢走。
祁乐把烟拧断扔进垃圾桶，命令道：“不许吸烟。”
“殷煜跟你说了什么？”殷世坚靠着墙问道。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祁乐把他兜里的香烟没收，“你现在想找宋霖之算账？”
殷世坚答非所问：“殷煜还小。”
祁乐学他一样靠着墙，小声骂道：“禽兽。”
……
殷煜在病房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听到了哪里。
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他以为是祁乐回来了，脸上一喜。
“祁乐，我爸他……”
他的声音在看到宋霖之的脸后忽然顿住，紧接着怒气霸占了他的心窝。
“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
宋霖之关了门，并把门反锁。
殷煜被他这些动作吓得不轻，慌忙下床却忘了地上的碎片，脚心传来钻心的痛，粘稠又温热的液体瞬间沾满了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