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月沉脸下车,同坐在车厢里的郭黑也下了车。
和端砚一起坐在车前的宋现跳了下来。
端砚小声劝著主子,“二爷,有话好好说嘛。”
上官如玉吼道,“小爷怎么做还不需要你管,走。”
马车嘚儿嘚儿走了,把明山月三人甩在路上。
天色擦黑,街道已没有白日的车水马龙。
郭黑看了一圈,只看到一辆“记里车”,还是牛拉的。
他招向牛车招了招手,对明山月说道,“只有牛车,委屈大爷了。”
明山月面无表情率先上了车。
哪怕明山月未穿官服,他通身的矜贵和威严仍不容忽视。
车夫第一次招待这种客人,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明山月回到明府,望望漫天寒星,刚才的怒气已消了大半。
长这么大,他和上官如玉吵嘴的次数多得数不清,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姑娘置气。
他想看看母亲,直接去了正院。
看门的婆子拦下他,小声道,“国公爷在和夫人说话呢。”
她不好说的是,小窗传出夫人的哭声,下人都不敢进去。
见她言辞闪烁,明山月不好进去,又回了外院。
刚进院门,就看到上官如玉笑容灿烂地看著他。
“阿玉馋你家的桂酿了,咱们一醉方休。”
“肉麻。”
明山月嘴角弹出一抹笑意,伸出长臂搂著他的肩,一起进屋。
酒菜摆上桌,二人喝得微醺。
上官如玉道,“表哥,冯姑娘真的,真的一定要找童子身?其实,自从我对她有了那个心思后,就没再去眠那什么了。”
明山月放下酒杯,语气平静,“所谓一路人,不单指那一点事,还有认知,志向,脾气,秉性……说句实话,你適合杨柳依依的温柔乡,而非冯姑娘那种寧折不弯的姑娘。”
上官如玉冷哼道,“你了解冯姑娘多少,凭什么断定她不是杨柳依依温柔乡?”
明山月眼前驀然浮出那道高挑身影,容貌绝色,眉目清冷淡然……
低声道,“因为她的脊樑永远是笔直的,即便身处最血腥的詔狱。还因为,她与我一样,都奉行寧缺毋滥。”
“寧缺毋滥?”
上官如玉霍然站身,眼里喷著怒火,“你说我是『滥』?明山月,你个天煞孤星大尾巴狼,你他娘的自己討不到媳妇,为何偏要来坏我的姻缘?我告诉你,我娶定她了。”
说完气冲衝去了臥房,“哐当”一声把门插上。
明山月气得过去重重拍门,“喂,要睡觉滚回你家,那是我的床!”
里面死寂一片。
明山月又隔著门说道,“我也是为你好,怕你被姑娘拒了难为情。”
门“呯”地一声巨响,传来上官如玉的怒吼声,“明山月,我要跟你断交。滚!”
“断交你回家呀。”
明山月嘟囔一句,悻悻坐去桌前独自喝酒。
几杯酒下肚,他心头也浮起一丝困惑,官如玉很好,冯姑娘也很好,若真能终成眷属不是挺好吗,自己为何一定要说討骂又伤和气的话呢?
心底一个声音固执道:上官如玉和冯初晨的確不是良配!
上官如玉真生气了,愣是没开门,明山月只得在榻上睡了一宿。
次日寅时末,明山月去上衙上官如玉还没起床。
这位爷上衙从来都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即使明山月是他的顶头上峰,也拿他没办法。
冬月二十六,冯初晨和半夏如期去了明府。
明夫人脸色憔悴,神情鬱郁,已没有了渐渐好起来的明媚。
五天的工夫,变化如此之大!
也不需要帮明夫人隱瞒了,只看她的脸色,病情真的倒回去不少。
冯初晨有一种作品就快完成却被人为破坏的恼怒,却又不好发作。
在古代,大多痴情女子薄情郎。不说一直困在內院的柔弱明夫人,哪怕坚强如大姑,大限来临时还要把那个旧荷包掛在身上……
她嘆道,“只几天,怎么一下这样了……”
明夫人的泪水涌上眼帘,又生生压下。
拉著她的手说道,“谢谢你,为了我的病劳累奔波那么久。我也知道不能生气,可就是没忍住。”
她不仅生气婉平偷偷怀孕,更生气婉平居然妄图通过害冯大夫来害自己。
婉平如何有这么大的底气?
当然是丈夫给的!
明夫人更觉得对不起冯初晨,多危险哪,差点把小姑娘害死。
这几天,丈夫一下衙就过来,说了许多软话,她一个字不想说,唯有眼泪止不住……
李嬤嬤知道的內情比明夫人多,更恨婉平的同时,也更加感激冯初晨。
她说道,“夫人,听到没有,绝对不能生气。你生气亏的是自己,高兴的是那起子不要脸的货。”
冯初晨给明夫人把脉,脸色越来越严肃。
明夫人和下人们都看出异样。
李嬤嬤问道,“冯大夫,怎么了?”
冯初晨问道,“明夫人不仅生气了,还剧烈活动了?”
明夫人道,“是,我生了些閒气,在屋里多走了几圈,走急了。”
冯初晨脸色更加凝重。
“这就是了,病情有了反覆,还伤及到了肝肺,是不是最近两乳和下腹时有疼痛?之前是快则半年,慢则两年能治好。现在嘛……我不敢確定了。”
在她看来,若是好好治疗,又不发生意外,还是半年能治好,比她之前心底估计的四个月推迟了两个月。
已经过去两个半月,再过三个半月没有大问题。
但明山月那么交待了,她就必须这么说。
明夫人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怎么办,好不了了吗?”
冯初晨说道,“没有那么悲观,只是能好到哪个程度我不敢说。还有,我再次声明,夫人不能生气,不能剧烈活动。若是不听话,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