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袖袍一甩,转身离开了。
覃疏低垂着螓首,站在原地,双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搞了半天,还是只在乎你的官帽!”
“满脑子都是功利得失,遇到难处就弃车保帅,连亲生儿子都能当成牺牲品?!”
“严沛之,你还算什么男人!”
覃疏和严沛之是老夫少妻,年纪足足差了十几岁。
当初之所以在一起,也是因为覃老太爷看中了严沛之的潜质,算得上是一场标准的政治联姻,两人之间确实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但严令虎不一样。
那是她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即便是有些不成器,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
“来人,备轿!”
“我要回覃家!”
……
……
天麟卫,诏狱。
哗啦——
哗啦——
幽深的甬道中回荡着铁链摩擦的声音。
严令虎在两名狱卒押解下,顺着石阶来到地下二层。
他脸色惨白,披头散发,手脚上带着镣铐,肩胛骨上穿着钢钉,鲜血已经将囚服浸透。
来到甬道深处的一间牢房前。
狱卒打开铁门,伸手推了他一把。
“进去。”
严令虎步伐踉跄的走了进去,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关紧。
“来了?”
“我可等了你有一会了。”
墙上燃烧的灯烛,勉强照亮逼仄的牢房。
牢房中央,陈墨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面前长桌上摆放着数十种刑具,夹棍、锉刀、烙铁、铁莲……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除此之外,身旁还放着一口陶土大瓮。
“说来也巧,这间牢房当初就是用来关押严良的,现在又轮到你过来享福了。”陈墨手中把玩着锉刀,轻笑道:“没准下一个就是你爹……依我看,不如将这牢房改成‘严家专用’,如何?”
严令虎咽了咽口水,涩声道:“陈大人,此前我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是蛮奴案,我确实没有参与的,根本不知情啊!”
“我猜此事也和严公子无关。”陈墨点头道。
严令虎刚要松口气,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来都来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严令虎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什、什么流程?”
陈墨手指抚过桌上的刑具,慢条斯理道:“这些都是我们诏狱的必玩项目,严公子可以挨个体验一下……放心,以你的体格,抗住一轮应该问题不大。”
“重头戏还得是这个。”
陈墨拍了拍身后的大瓮,说道:“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个尺寸合适的……来人,点火!”
“是。”
两名狱卒将火炉点燃,然后把那口大翁抬起来,坐在了炉子上。
很快,熊熊炉火就将大瓮烧的通红。
陈墨伸手做出“请”的手势,道:“火候差不多了,严公子,请入瓮。”
?!
严令虎被吓得腿脚发软。
他虽是横练武者,可如今修为尽废,真要是进了这翁里,怕是用不上半刻钟就要被烧熟了!
狱卒们不由分说,架着他朝火炉走去,严令虎奋力挣扎着,声音甚至都带着哭腔:
“陈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
“豢养蛮奴一事,我确实是参与了,但背后主使真的不是我啊!”
“停。”
陈墨清清嗓子。
狱卒停住脚步,严令虎的脸颊就定格在大瓮前两寸,滚落的汗珠被热浪蒸发。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无趣,好歹也坚持一下啊,我这‘请君入瓮’研发出来后,至今还一次都没用过呢。”陈墨神情有些惋惜,挥了挥手,两名狱卒退出了牢房。
严令虎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陈墨走过来,屈膝蹲下,将纸笔放在他面前,“你都知道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写……尤其是关于楚珩,但凡有丝毫隐瞒……”
说着,抽出炉口中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严令虎的后背上。
嗞——
一阵青烟升起,伴随着烤肉的焦香。
“啊啊啊!”
严令虎痛呼出声,颤声道:“陈大人放心,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陈墨收起烙铁,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开始吧,今天大黄能不能加餐,就要看严公子的表现了。”
严令虎忍痛道:“大黄是……”
陈墨语气随意道:“天麟卫养的寻血猎犬,现在年纪大了,留在教场当个看门狗……严公子这么大一坨,够它吃上三天了。”
“……”
严令虎脊背发寒。
这家伙简直是个恶魔!
既然已经进了诏狱,他也没打算负隅顽抗,只是想以此为筹码,给自己谋求一线生机而已。
结果陈墨不按套路出牌,根本就没给他谈判的机会。
上来就要开烤……
不过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他颤抖的手拿起毛笔,开始一字一句的写了起来。
一炷香后。
陈墨拿着那张按着血手印的供词走出牢房。
“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看来我天生就是当典狱长的料啊……”
这份供词上,明确写出楚珩是幕后主使,并且运送蛮奴入城的路线也是楚珩安排的。
只不过楚珩行事非常谨慎,每次都是通过他人传话,并且还都会提前布下法阵,防止被录下影像和声音。
所以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对陈墨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没指望通过这些东西,就能把这办成铁案,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动手的理由而已。
这时,一名狱卒走上前来,询问道:“陈大人,严令虎那边还需要继续审吗?”
“审,当然要审。”陈墨收起供词,淡淡道:“来都来了,就别闲着了,先给他来个大全套松松筋骨。”
除了世子之外,他对刑部侍郎严沛之同样很感兴趣。
虽然希望不大,但有枣没枣打三竿,就看这位严公子能抗到什么时候了。
“是。”
狱卒躬身退下。
很快,牢房里就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嚎声。
……
……
覃府。
书房内,覃疏脸色十分难看。
“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通政司直达天听,就不能稍微走动一下?”
“哪怕把人从诏狱接到天牢也行啊!”
满头银丝但精神矍铄的覃煜城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盏,摇头道:“你不是朝中官员,不清楚此事的严重性,陈拙可是当朝拿出罪证,直指严家,皇后殿下勃然大怒……”
“如今陈墨把人带走是名正言顺,更别说后面还有太子撑腰,想把人捞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覃疏咬牙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以为老夫没想办法?”覃煜城叹息道:“老夫刚听闻此事,就去了一趟上官家,上官锦态度倒是很客气,但只要谈及此事,便闭口不言,老夫就知道事情不妙……”
现任通政使上官锦和覃煜城是昔日同僚,私交甚好。
如今摆出这幅态度,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沛之说的没错,这里面水深的很,稍有不慎就会把严家给拖下去,当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覃煜城好言劝说道。
“严沛之?党争失利,就把亲儿子推出来挡刀,活脱脱的缩头乌龟一个!”覃疏神情不屑,显然对严沛之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
覃煜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无奈道:“现在令虎的小命就握在陈墨手上,要是他愿意松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唉……”
覃疏咬着嘴唇,低声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陈墨自然也不例外……我听说他好像还挺好色的?”
覃煜城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他可是教坊司有名的豪客,光是银子都砸了几千两……不过你要是想送美人,那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陈墨身边可不缺绝色……”
覃疏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书房。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紧房门,坐在了梳妆台前。
望着那张保养得当的俏丽脸庞,红润唇瓣掀起,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
一般的美人,陈墨自然是看不上的,但如果是宿敌的夫人呢?
想来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虎儿只是个牺牲品而已,陈墨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只要能把人救出来,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覃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满是决绝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