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惠文公连连摇头,“听闻此人心高气傲,得让他吃点儿苦头才是。”
“君兄,”公子华急道,“张子是大才,万一别国……”“呵呵呵,你就放心吧,”惠文公颇为淡定,“除去寡人,没有君主敢用一个盗宝贼。再说,听陈爱卿说,此人心志不亚于苏秦,天下就这么大,除去秦、楚,他也没有地方可去哟。”
公子华拱手:“君兄明断!”
“小华呀,”惠文公盯住他,“眼下大争,不在一城一池,而在天下英才。孙子是大才,要把他弄过来,可也不宜操之过急,否则,庞涓会生疑心。你此番回来,好好歇几日,暂就不去大梁了。”
“君兄要臣弟做什么?”
“走一趟邯郸。”
“去邯郸做什么?”
“接张子。”
“张仪?”公子华圆睁两眼。
“嗯,”惠文公敛起笑容,“你的疾哥前几日捎信,说是要在邯郸等候张子,迟些日回来。寡人当时还在纳闷儿,这辰光明白了。你方才说得是,不防一万,得防万一。你这就走趟邯郸,与你疾哥一起,无论如何,得将张仪毫发无损地带到咸阳!”
“臣弟领旨!”
贾舍人一行晓行夜宿,在一个明媚的午后驰进邯郸城门。
贾舍人吩咐飞刀邹将车辆停到一家颇有特色的酒肆用膳。
候菜期间,贾舍人指向不远处的丰云客栈道:“看到那家客栈没?苏相国初来邯郸时,就住那儿,看外观不错,不知可趁张大人的意?”
“邯郸是贾兄地盘,在下悉听尊便。”张仪拱手。
贾舍人吩咐飞刀邹将张仪的行李送到客栈,饭后自与张仪、香女步行过去。
店家迎出。
贾舍人指张仪两口子介绍道:“这是张子,这是张子夫人,皆是相国苏大人的朋友,从楚国来,暂在贵店安身几日,劳烦店家了。”
“呵呵呵,”店家满脸堆笑,“苏大人的朋友驾临,小店蓬荜生辉!”又朝张仪、香女深鞠一躬,“小店虽说寒酸,却占地利,离宫城最近。张子、夫人若不嫌弃,就请选套房舍。”
张仪还个礼:“不用选了,就是苏大人住过的地方!”
店家引他们走过大厅,来到后院一处雅院,推门揖道:“张子、夫人,苏大人所住,就是这进院子!”
张仪一看,好家伙,气派非凡,宽敞明亮,大大小小六个房间,装饰奢华,家具一应俱全。香女急道:“店家,这进院子大了些,能否换套小的?”
店家迟疑一下,目视贾舍人。
舍人未及答话,张仪摆手:“不大,不大,就是这儿了。”
店家转对小二:“小二,客人住甲院,拿行李来!”
一路下来,香女已经添置了不少日用,整出两个包裹。
小二与飞刀邹各提一个过来。
安顿完毕,贾舍人转对张仪、香女拱手:“张兄、嫂夫人,有苏相国在,在下也就放心了。在下有些生意急欲处置,待忙过两日,再来问候!”
张仪、香女还礼:“谢贾兄了!”
张仪、香女送贾舍人出店,飞刀邹已经坐在驭手位置,舍人上车,依依惜别。
张仪二人返回院子,香女关上房门,对张仪道:“夫君,已经没钱了,怎能再住这进大院子?”
“咦,钱呢?”
香女拿出钱袋,摊开,果然里面一枚金锾也没有了,只有几十枚魏布。
香女屈指算道:“靳大人共赠十锾,付医家谢礼一锾,让小二买药一锾,小二返回时,送谢礼二锾,余下几锾,路上用了。”
张仪微微皱眉:“你再寻一寻,看有否漏掉的?”
香女苦笑,半是抱怨道:“一路上,贾先生那么有钱,也还知道节俭,我们身上没钱,起来却是手大,能余这点儿已是不易了。”
“夫人放心,”张仪扑哧一笑,“店家眼下还不知道我们是穷光蛋,在这儿暂撑几日,待见过苏秦那厮,莫说这点儿小钱,纵使百锾,也不在话下。”
“嗯嗯。”想到苏秦,香女这也安心了。
翌日晨起,香女早早起床,洗漱已毕,拿出舍人在韩国郑都为张仪置办的新衣冠,让张仪穿上。
张仪对镜自赏有顷,转对香女:“合身不?”
“嗯。”香女拉拉肩胛处,满意地点头。
“呵呵呵,凤凰落架,架子却不能倒!”张仪耸耸肩,将昨夜写好的名帖揣入袖中,冲香女扬扬手,拉起长腔,“走喽!”
香女倚在门上,望着他走向过厅,正欲回身,见张仪忽又拐回,迎上道:“夫君,忘掉什么了?”
“没忘什么。”张仪挠挠头皮,多少有些尴尬,“猛然想起一事,仪与苏秦同窗数载,玩笑开得多了。待会儿见到他,他必请仪吃酒,也一定会陪仪前来客栈探视,不定会与仪同榻而眠呢。若是见到你,知你是……是仪内人,他定会打趣,让人好不尴尬。”
香女略怔:“夫君之意是……”
“仪是说,”张仪略顿一下,“待他来时,就称你是吴国的香公主,此番赴赵,碰巧与仪同行——”
香女扑哧一笑:“夫君,甭再说了。拐来绕去,听起来也够烦的。待苏兄来时,夫君就说,香女是奴婢兼护卫,随身侍奉夫君的,不就得了。”
“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香女笑道,“实际就是嘛。”
张仪拥抱一下香女,不无轻松地走出客栈。
张仪已从店家口中探知这日无朝,也不着急,优哉悠哉地晃到相国府,也就是此前的奉阳君府。
许是张仪起得过早,相国府的红漆大门依然关闭。张仪走到门外的石狮子边,将一只脚踩在雄狮的石屁股上,扎下架子等候,心里盘算见到苏秦时该如何说话。总而言之,不能让他瞧扁了。
不消多久,大门“吱呀”洞开,一人拿扫把出门,正欲扫地,见张仪将脚踩在石狮子上,大喝一声:“何人敢踩相府狮子?”
就要见到苏秦了,张仪的气色原本不错,吃此一喝,倒是来气了,斜他一眼,索性将脚在狮子屁股上连踹几下,皮笑肉不笑道:“哟嘿,踩了,你要怎样?”
那人也不答话,飞跑回去,不一会儿,涌出几个人,朝张仪拢来。
张仪眼珠儿一转,忖道,若是与下人动粗,待会儿见到苏秦,倒也不雅,遂放下腿脚,微微抱拳,赔出笑道:“你们这是来迎客呀!去去去,迎客也还轮不上你们,叫你家主子出来!”
见他言语托大,几人果然住脚,一个年岁大的门人问道:“你是何人?”
“姓张名仪,找你家主子来的,叫他出来迎客!”
门人打个惊愣,扫一眼众人,又将张仪一番打量,拱手道:“先生可知我家主公是谁?”
“哈哈哈哈,”张仪大笑几声,“不就是姓苏名秦吗?”
“先生可有名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