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都市言情 > 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卷) > 第272章 苏秦刺股谋制秦琴师绝响成顿悟(3)

墙上挂着一块圆木板,像筛子那么大。板上写着两行字,上面一行:“安身,立命,天下平。”下面一行:“所求:天下平。所为:悦公侯。所凭:金印。”两行字的下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乱”字。

苏秦的目光锁在这个“乱”字上,似要将它看透。阿黑蹲在几步远处,眼巴巴地盯住两只烙饼。

阿黑吧咂几下嘴唇,嗓子咕一声,显然是在咽口水。

苏秦移回目光,盯住阿黑:“阿黑!”

阿黑“呜”地欢叫一声,摆着尾巴走到面前。

“蹲下。”

阿黑蹲坐。

“你在盯什么呢?”

阿黑站起来,摆动尾巴,舔他臭脚,讨好地回应他。

“你不要只盯住那两只饼,你要解我几个疑呀,我的好阿黑!”

阿黑蹭蹭他身体。

“你要告诉我,说秦不成,于我是个挫败吗?”

阿黑“呜呜”两声,歪着脑袋望着他。

“啊,是个挫败!阿黑,你……你要想清楚,不要只看表象,尽学外面那些俗人。甭以为我裘衣锦裳赴秦、粗布短衫逃回就是挫败,为何没有另一种可能呢?哦,你不是这意思?咦,不是这意思你摆尾巴做啥?你当摇头才是!哦,你不会摇头,只会摆尾巴。好吧,就算你摆尾巴算作摇头。你这说说,为什么我出师不利、落难而回反而不是坏事呢?咦,你这点头了!说说,你为何点头?哦,你不晓得,你啥都不晓得,好吧,既然你不晓得,这就伸耳过来,听我说!”

阿黑朝前挪挪,歪着头,眼巴巴地盯住他。

“我这就告诉你吧!”苏秦站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畅述胸臆,“秦公执意奉行商君的壹民之法,只会导致一个结局,征战杀力。秦民若是只知耕战,不行教化,长此以往,就将失去悲悯之心,就将成为杀人利器,禽兽弗如。禽兽之邦,行禽兽弗为之事,以征战杀人为乐,天下何人能敌?天下不敌,秦必一统。天下皆为秦地,天下之人皆行秦法,皆成杀人利器,皆行禽兽弗为之事,皆以征战杀人为乐,苍天哪……”他走到墙边,再次以头撞墙。

阿黑跑过来,叼住他的衣襟,阻止他撞墙。

“呜呼哀哉,我的阿黑呀,”苏秦长哭几声,“杀力者必自杀,恃强者必自毁,此为道之理。秦人四方征战,毁灭天下,也必自毁。而我苏秦若是留在如此禽兽之邦,也必成杀人利器,也必以杀人为乐,也必助纣为虐,也必行禽兽弗为之事……苍天哪……”他猛地扭转头,盯住阿黑,“阿黑,我向你起誓,我要阻止秦人,我要力挽狂澜,我要阻止禽兽肆虐,我要……”说到这儿,将拳头狠狠地砸在土墙上。

阿黑松开他的衣襟,呜呜回应。

“阿黑,”苏秦蹲下来,扳过阿黑的头,两眼逼视阿黑的眼睛,“告诉我,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呀,阿黑?”带着哭腔,“阿黑呀,几十个日夜,我殚精竭虑,以锥刺股,苦苦思索破解,仍旧想不出一策呀!”说罢快步走到几册书简前,拿起《商君书》,“我真想一口一口地吃掉它!”

苏秦张嘴咬向竹简,坚硬的牙齿咬在硬竹片上,发出咯咯嘣嘣的响声。

见苏秦吃竹简,阿黑跟过来,摇着尾巴,许是也早饿了,瞄向摆在陶碗上的烙饼。苏秦瞥见,拿起一张饼,递给阿黑。阿黑“呜”一声噙住,兴奋地来回蹭磨苏秦的腿,表达感激之情。

“唉,”苏秦轻轻抚摸阿黑,苦笑一声,摇头,“你个贪嘴的阿黑啊,天下相安之路,先生给出两途,一是天下一统,一是诸侯相安。一统之路既不可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天下诸侯个个如你,一块烙饼足以让他们打成一团,如何才能让他们去除欲心,彼此妥协、和解、和睦相处呢?即使中原列国有此诚意,一意征战的秦人肯吗?秦人不肯,战必不止……”

阿黑不再看他,也不再听他讲述什么,只将烙饼叼到门口,用两只前爪抱住,津津有味地吞吃。

苏秦扫它一眼,给出一声轻叹,走到墙边,取下圆板,搁在地上,在板前席地坐下。

映入他眼帘的是圆板的另一面,上面是他粗粗描下的一十九道棋局。

这是出山之前鬼谷子摆在他与张仪面前的棋局。

苏秦盯住棋局,二目渐渐闭起,再入冥思。

轩里村,旭日东出。

苏厉吃过早饭,揣上几块烙饼,匆匆出门。

苏厉涉过伊水,走上堤岸,迈开大步径投王城方向。走有二里多地,苏厉看到前方二十步开外的路边爬着一个东西,近前一看,是一个老人。

老人不是别个,正是从河南邑一路赶来的琴师。

琴师走不动了,正在吃力地朝前爬。琴师伸手向前抓地,另一手拖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他的琴。

乍暖还寒,琴师衣裳却单,刚刚经历一场严冬的一双老手裂出几道血口。

苏厉心底一颤,疾步上前,扶琴师坐起:“老人家,您……不要紧吧?”

琴师给他个笑,指指口。

苏厉看向他的口,也裂出几道血口。

苏厉摸出水囊,递到他口边。琴师连饮几口,吧咂几下嘴皮,吃力地拱手,声音沙哑:“年轻人,老朽谢了!”

苏厉觉出琴师饿了,便摸出烙饼,递过去。

饼是早晨刚烙的,且又放在苏厉的衣袋里,还有热度。琴师颤手去接,连接几次,手指似乎让漫漫的寒夜冻僵了,拿不住。

“老人家,”苏厉脱下身上的外套,“您穿上这个!”不由分说,脱下琴师那根本挡不住风的破烂衣裳,将外套给他换上。

琴师给他个笑,拱手:“老朽……谢了!”

苏厉将饼放进他的嘴里,琴师吃力地咬嚼。

琴师吃有几口,噎住了。

苏厉急又递上水囊。

琴师饮毕,又给他个笑。

苏厉不无忧心道:“老人家,您……您这是去哪儿?”

“老朽欲去轩里,”琴师指向前面,“说是过去伊水就到了。”

苏厉指着河对岸偏南一点的轩里村:“老人家,您看,就是那个村。”

琴师望向那个村子,点头:“谢你了。”

苏厉看看身后的伊水,又看看琴师:“老人家,这阵儿水浅,没有摆渡,要涉水,我送你过去吧!”

琴师又打一揖:“年轻人,谢你了。”

琴师复啃几口饼,喝几口水,苏厉拿过他的盒子,欲背他,琴师却挣扎着站起。许是穿暖了,又吃些饭,琴师竟然站起来了。

苏厉扶琴师走向伊水,背他走下堤岸,来到水边。

苏厉脱去鞋子,挽起裙裾,背上琴师,提了琴盒,蹚下水去。因是二月,河水虽冷,却是极浅,最深处也不过没膝。不消一时,苏厉已将琴师背过伊水。

苏厉边穿鞋子边问:“老人家,您要到谁家,晚辈送您。”

“谢谢你了,年轻人,”琴师回揖,“老朽正要打问你呢。有个苏士子,说是住在此村。”

轩里村只他一家姓苏,苏厉听出他问的必是苏秦,便拱手问道:“老人家说的可是苏秦?”

琴师点头。

“真正巧了,苏秦正是晚辈舍弟。”

琴师也是怔了,喜道:“是碰巧了!听说苏士子病了,可有此事?”

苏厉吃一大惊,盯住他,忖道:“咦,二弟生病之事,是昨晚才听三弟讲的,他怎么晓得了?还有,他是谁?他怎么会认识二弟?”见琴师仍在看他,忙拱手道:“是哩。舍弟病了,晚辈这就是去王城为舍弟求请医师呢。”

“是哪儿病了?”

苏厉指指心,又指指头:“想是这个不好使了,听人说是癔症。老人家,您是……”

“呵呵呵,”琴师笑了,“要是这病,你就不必去王城寻了。老朽此来,为的就是诊治苏士子的癔症!”

苏厉惊喜交集,跪地连拜数拜:“晚辈替舍弟谢老人家大德!”

“苏士子现在何处?”

“就在村北打谷场边的草棚里。老人家,先到家里喝口热汤,再为他诊病不迟。”

“不必了。”琴师摇头,“老朽这就对你说,欲治苏士子的病,你得依从老朽一事。”

“老人家请讲。”

“不可告诉家人,不可告诉任何人,也不可告诉苏士子。你只需指给老朽苏士子的草棚何在,这就可以了。”

苏厉先是一怔,继而点头:“好的,晚辈就依老人家。”

天色黑沉下来,繁星满天,月牙斜照。

苏秦正自冥思,远处传来一声琴响,复归静寂。

然而,虽只一声,苏秦的身心已是一颤,屏息聆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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