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乃秦矢兄弟,奉秦兄之命前来救你!”
公孙衍正自疑惑,一人飞跑过来,递给公孙衍一封书信,又快速跑走。公孙衍拆开书信,是白虎手迹:“眠香楼发生命案,陈四十二尸,唯天香一人逃走。现场发现一只带血的鞋子,查实是公孙兄的。朱司徒知是刻意栽赃,但这是现场的仅有证据,是以吩咐在下拿你。此事牵扯重大,在下以为,公孙兄还是暂避为上,详不及述,半个时辰后,在下再来捕你。”
公孙衍呆了。
公子华催道:“公孙兄,事急矣,否则来不及了!”
公孙衍仍旧没动。
“眠香楼是何场所,何人常去眠香楼,公孙兄当有所知。在大魏都城,在大王脚下,有人敢进眠香楼杀人,且栽赃于公孙兄,这是寻常人做得到的吗?公孙兄,想想河西之事吧,在这安邑,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公孙衍闭目。
“公孙兄,纵有冤屈要申,也不在此时啊!”
公孙衍牙关一咬,走进屋中,带上余下的几捆竹简,步出柴扉,急急走向胡同尽头。
大街上,公子华扬鞭催马,疾驰而去。车马迎头撞上白虎带来的缉捕军士,足有三十人之多,甲衣长枪弓弩样样不缺,招摇过市,赶赴公孙衍居住的胡同。
公子华将车让到一侧。
公孙衍拨开车帘,看着白虎及他的甲士奔跑而过。
司徒府尚未发出缉拿令,公子华载着公孙衍一路无阻地驰出安邑,来到白家祖地。公孙衍将余下的几卷《兴魏十策》供在白圭墓前,连拜三拜,声泪俱下道:“犀首有负相国重托,特此请罪来了!”泣毕,点起火把,将三捆竹简付之一炬。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公孙衍泣诉道:“恩师呀,你都看见了吧,非犀首不思报魏,是魏一次再一次地负犀首啊!”
“公孙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唉,该去哪儿呢?事出仓促,在下真还没有想过。”
“公孙兄家乡何处?”
“阴晋。”
“我们就去阴晋吧!”
公孙衍沉思有顷:“也好,张猛将军与在下相善,或会容留!”
就在公孙衍出走的这天夜里,惠王在书房里再次捧读公孙衍的四册竹简。
烛光渐熄,毗人拨亮油灯。惠王看得累了,闭目揉眼,看向毗人:“毗人哪,今日去过公孙衍家没?这四卷寡人读有三遍了!”
“今儿在翻查有关大梁的书,臣还没顾上呢。明儿一早就去,想必先生不会出门!”
“毗人哪,”惠王望着他,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是寡人,这要立相,现有三个人选,一个是陈轸,一个是公孙衍,还有一个是惠施,你选哪一个?”
“臣不是王上,臣是王上的仆!”
“寡人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臣不敢当!”
“呵呵呵,”惠王眼珠子一转,“好吧,就是这三人,如果让你选一个做朋友,你会选谁?”
毗人不假思索:“公孙衍!”
“为什么?”
“因为他写的几册书,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陈轸没有写过一册书。”
“惠施呢?他不是有个观物十事吗?”
“臣不晓得他呢,”毗人挠挠头皮,“他的那个观物十事,臣看不懂。”
“呵呵呵,是了,你当然看不懂哩,那是大学问哪!”
当值内臣趋进,拱手:“禀报王上,朱司徒求见!”
“哦?”惠王略略一怔,“请他进来。”
朱威趋进,叩道:“臣叩见王上!”
“免礼。坐吧。”
朱威起身坐下。
“朱爱卿,这么晚来见寡人,当是有事了!”
“王上圣明。昨天夜里,眠香楼发生血案,陈尸四十二具,楼中之人除天香之外,无一活口!”
惠王震惊:“眠香楼?四十二尸?天香?凶手呢?”
“凶手逃逸,臣正在搜索证据,追捕嫌疑!”
“可有嫌疑?”
朱威瞄到案上竹简,迟疑一下:“现场发现一只鞋子。”
“是何人的鞋子,查出否?”
“公孙衍的。”
惠王更是震惊:“啊?!”
朱威话锋陡转:“不过,臣已断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你怎么断定?”
“公孙衍行事端正,向与娼家无涉,更与眠香楼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此其一也。现场所捡鞋子虽为疑犯所有,但就臣在公孙衍舍中所查,另一只鞋子洗过后依旧晾在窗台上,根据鞋子湿度推测,当是昨晚所洗,而血案发生于后半夜,依血迹推断,将近凌晨,且现场发现的这只鞋子是干的,有炭火烘干迹象。臣以为,疑犯不可能只穿一只鞋子前去行凶。”朱威说着拿出两只鞋子,一只带有破洞,上有血迹,另一只干干净净,“再说,即使只穿一只鞋子,疑犯也不可能选一只破的!此鞋是在一楼窗台下面捡的,窗台离地面六尺余,如果疑犯掳走天香,断不可能由此逃走,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想必是有人偷走他的鞋子,烘干,在作案后有意扔在那儿,或栽赃陷害,或混淆视线!”
“你说得是。”见朱威分析得有条有理,惠王点头道,“去,把公孙衍带来,寡人亲自审他!”
朱威为难道:“这……他……”
“他怎么了?”
“逃了!”
惠王失声惊叫:“啊?!”
是夜,子时已过,魏惠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惠王从榻上坐起,耳边回响起陈轸的声音:“公子疾副使公子华多次前往眠香楼寻问柳,臣初时并不在意,昨晚突然得知,眠香楼里有流言传出,说是河西战败,皆是我王之错,与龙将军无关。说是王上处罚龙将军,无非是寻个替罪羊而已……臣不敢说谎啊!殿下这半年来,隔三岔五就去眠香楼一趟,安邑城中无人不晓啊……听说殿下溺爱楼中一名女子,名唤天香。那女子自从结识殿下后,再不对外接客了,似对殿下情深意……”
魏惠王忖道:“想是申儿对寡人有所不满,向那女子倾诉,待秦使到,那女子又诉予公子华,致使流言传出。朱威几番推荐公孙衍,申儿这又举荐他,公孙衍想必是感恩戴德。许是公孙衍察出眠香楼或对申儿不利,痛下杀手也未可知……”
朱威的声音也响起来:“公孙衍行事端正,向与娼家无涉,更与眠香楼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此鞋是在一楼窗台下面捡的,窗台离地面六尺余,如果疑犯掳走天香,断不可能由此逃走,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想必是有人偷走他的鞋子,烘干,在作案后有意扔在那儿……”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公子卬的声音:“儿臣查证了,公孙衍于案发前一日午后,曾去眠香楼嫖宿,于向晚时分离开,有证人在!”
魏惠王整理思绪,再次忖道:“如果卬儿所言是实,朱威为何隐瞒公孙衍去过眠香楼这个事实呢?满门遭屠,为何独独走掉一个天香?难道这事儿与申儿有关?再就是卬儿,他三番五次举荐陈轸,在他们得知朱威荐举公孙衍后,或心生不满,图谋陷害也未可知……”
想来想去,仍旧是一头雾水,魏惠王干脆起榻,在寝房里来回踱步。
不知不觉中,远处已有鸡鸣。
公子华的车马不急不缓地驶入阴晋城门。
公子华、公孙衍下车,均作韩商打扮,沿街行走。远远望见前面一块告示墙前围了很多人,公子华压低声道:“公孙兄,看看去!”
二人走至告示墙前,见新挂一张木板,板上赫然有公孙衍的肖像及籍贯等。二人观看有顷,悄悄走开。
公子华轻声道:“公孙兄,有告示在此,再投张将军怕就不妥了。”
公孙衍长叹一声:“唉,你说该怎么办?”
“前面就是秦地,秦兄在栎阳有些经营,是几个小作坊,生意还好,先生不妨去那儿看看,小住几日,再图进取。以先生之才,以天下之大,在下相信先生必有建功立业之地!”
公孙衍似已猜透,苦笑一声:“就依小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