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人引陈轸进来。
惠王趿着鞋子迎到门口,陈轸当门就跪,被惠王扯住。
“呵呵呵,虚礼免了,寡人正要寻你哩!”惠王拉他走到客位,按他坐下,自己坐回原位。“王上召臣……”陈轸顿住。
惠王将那块羊皮扬了下:“这些你可看过了?”
“看过了。”
“你怎么看?”
“臣以为,商鞅所述,既有对的地方,也有……”
惠王一拍几案:“什么对的地方?完全是不通人性!”
陈轸略怔:“王上?”
“唉,”惠王轻叹一声,大失所望,“商鞅这般虔心敬意,寡人原还以为他送个宝物呢,不想却是一堆狗屎!别的不说,就说这壹民吧,让百姓种地没错,难道让士大夫也去种地吗?所有臣民都去种地了,谁来酿酒?谁来织锦?谁来奏乐?谁来歌舞?谁来教兵打仗?若是寡人也照这么做,后园就得是个菜园子!还有,不让百姓读书,难道也不让士大夫读书吗?满朝皆无识字之人,谁来筹策?寡人若是颁诏布令,谁来宣读?”
陈轸眼珠子转几下,起身,叩首:“臣有罪!”
“咦,”惠王惊讶道,“你何罪之有?你不带回此书,寡人能看明白秦公吗?能看明白秦法吗?秦室不恤其民,必遭其殃!寡人再不才,再失德,也不能不惜臣民哪!”
“我王圣明!”陈轸再叩,“我王不以商鞅之法治国,是魏人之福,更是天下人之福!”
惠王将羊皮卷递给陈轸:“抄上几份,散给朝臣们看看,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秦法,更让他们明白活在秦国是个什么滋味!”
陈轸接过,震惊:“王上,这……怕是……”
“抄去。”惠王猛地想起什么,“哦,对了,你来求见寡人,是有什么事吧?”
“秦公派使臣来了!”
“什么人?”
“一个是公子疾,另一个是公子华,”陈轸压低声,“皆为秦公兄弟,是其心腹!”
“总该有个使命吧?”
“他们刚到,臣还没有见到人,具体使命,尚未得知,不过,如果不出臣断,秦使此来,当为示好!”
“示好?”
“新君即位,内乱不止,这又结怨楚国,秦公睡不好觉了!”
“他拿什么示好?”
“臣求见王上,正是为此。如果秦使是来示好的,让他们如何示,臣请王上旨意!”
惠王一字一顿:“寡人只有一个旨意,归还河西!”
陈轸拱手:“臣领旨!”
陈轸回到府中,戚光迎出。
陈轸劈头问道:“秦使何在?”
戚光应道:“等不及,走了。”
陈轸转对驭手:“馆驿!”
车马驰到秦使馆门外,陈轸下车,公子疾迎出。
陈轸深深一揖:“抱歉抱歉,陈轸抱歉!”
公子疾还一揖:“上卿公务在身,是在下冒昧了!”
陈轸赔笑道:“唉,自从咸阳回来,宫里宫外,这儿吼,那儿叫,忙得在下黑不是黑,明不是明,真想倒头睡它三天!”
“能者多劳啊,陈上卿乃栋梁之材,多忙一些也是该的!”
“什么栋梁不栋梁的,圣人劳心,庸人劳身,在下不过是庸人而已。”
“上卿过谦了!”公子疾礼让,“馆中请!”
二人并肩步入馆舍。
刚在正堂里坐定,公子华从偏厅走进来,沏上茶水。
陈轸盯住公子华:“这位可是……华公子?”
公子华拱手:“嬴华见过陈上卿!”
陈轸赶忙站起,拱手道:“哎哟哟,我说眼熟呢。好像在你家府上见过一面,可那时你是公子哥儿,今日官服在身,在下真还不敢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