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道之理啊。”
“请先生详解!”“万物互为依存,相生相克。相生即不争,相克即争。这就是道。道藏于万事万物之中,无见,亦无不见。万物皆是道体,无争,亦无不争。”
“蝉儿明白了,水中有道。”
“是的,水与道最为接近!道以善为行,道善万物。水以利为行,水利万物。道以弱制强,无不化;水以柔克刚,无不胜。”
“水中之道,可是先圣所说的水之七德,‘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先圣所言,表面上看是水之七德,往实上说,是人之七品,你可细细领悟!”
“谢先生指点!”
“要说谢呀,老朽真该谢你蝉儿才是!”
玉蝉儿不无惊讶道:“谢我?”
“现在看来,若是没有蝉儿,这几块璞玉,只怕难以琢磨成器呀!”
“先生言重了。蝉儿一个女孩儿家,纵想帮助先生琢磨他们,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璞玉为至刚之物,就如这山,蝉儿你呢,则如这条小溪。”
玉蝉儿娇嗔道:“原来先生收留蝉儿,是来帮你琢磨玉器的。”
鬼谷子摇头,动作夸张:“非也,非也。”又指点小溪,“蝉儿,你看这条小溪,它从高山腹地流出,一路上披荆斩棘,逢山开山,遇石劈石,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它流连。它有困境,但它在困境中学到的是智慧。它有迷恋,但它永远不会迷失。它从不蛮冲蛮干,它从不停滞不前,它只是日复一日、一刻不停地向前流淌,流淌,直到流出高山,流入大海。”
玉蝉儿望着小溪,豁然洞明:“蝉儿懂了,这条小溪所走的,其实就是修道之路!”
“是的,蝉儿,只有在到达大海的那一天,它才会发现,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时令进入仲夏,天气热起来。
苏秦四人依旧是天天选书、还书。藏书洞虽说仍归玉蝉儿兼管,但已成为名义上的,因为在借书、还书时间,她已很少到场,全凭四人的自觉。
这日晨起,又是选书时间。
柴扉开着,四人自主入洞选书。孙宾最是干脆,在昨天看过的那一册书架上又拿一册,转身走出。
见孙宾走远,庞涓走过来,在孙宾取书的书架上翻看一时,皆是讲墨道的,遂揣上自己选中的书,大步出门。
张仪看在眼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会儿,搬起一只梯子,在书架的最上面左翻右找,终于翻到一册尘封已久的竹简。
张仪抖去尘土,粗粗一翻:“嗬,就是它了!”
张仪走到一处树荫,见孙宾席地而坐,埋头攻读,遂走过去,朗声笑道:“呵呵呵,孙兄寻了处好地儿呢!”
孙宾回他一个笑,指下对面:“张兄喜欢,就坐吧!”
张仪坐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册书。
孙宾笑道:“张兄选到什么好书了?”
“呵呵呵,”张仪笑道,“真还是册好书,颇有意趣,对孙兄的眼呢!”说罢递给孙宾。
孙宾接过一看,是《老子邻氏传》,果然欣喜,递还张仪道:“好书好书,待张兄读完,在下一定借看!”
“仪已读完,觉得孙兄或会喜欢,特来献给孙兄!”
孙宾拱手道:“谢张兄荐书!”
“不过,”张仪话锋一转,“在下也有一请,望孙兄答应!”
“只要宾做得到,张兄但说无妨!”
“庞涓那厮屡与在下过不去,孙兄阅读此书时,万不可使庞涓知晓。这样的好书,他不配读!”
“这……”孙宾沉思有顷,“涓弟志在兵法,唯喜兵书,对此书不会感兴趣!”
“会与不会是他的事,孙兄只须应下在下就是!”
“可宾如何瞒过他呢?宾所读之书,从未瞒过他呢。”
“这样吧,”张仪压低声音,“孙兄可择僻静处,细细阅读。晚饭之前,在下自来寻孙兄取书,你看如何?”
“好吧。”孙宾应道,“日落之前,你可到东山雄鸡岭半腰上的那棵巨松下寻我。”
搞定孙宾,张仪吹起呼哨,径直来到苏秦攻读之处,见他正襟危坐于一块巨石上,二目微闭,正入冥思。一册竹简放在面前,没有摊开。
张仪走近,站在石下:“苏兄?”
苏秦睁眼,看向他。
张仪一脸兴奋:“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特来请苏兄验看!”
苏秦的好奇心被他挑起来了:“怎么奇怪了?”
“说不清楚,特请苏兄验看!”
“在哪儿?”
“跟我走就是!”张仪前头走去。
苏秦拿起竹简,跳下石头,跟在张仪后面。
一片林荫下,庞涓正聚精会神地拿石块、木棒、树叶等摆来挪去,旁边是一册竹简,简上可见一幅行兵布阵图。
庞涓正在忙活,听到不远处小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说话声音是张仪与苏秦。
张仪的声音:“苏兄,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苏秦的声音:“什么又奇怪了?”
张仪顿住步子:“孙兄!”
苏秦惊讶道:“孙兄怎么了?”
“先生许我们每日只借一册书,对不?”
“是呀。”
“可孙兄今天借了两册!”
“别乱扯,我和孙兄一道出去,孙兄只拿一册书!”
“苏兄呀,仪能骗你不成?仪这眼睛亮着哩!”
“你在哪儿看到的?”
“就在东山岭的松树下。我在山上读书,想记个东西,回来拿墨和笔,路过松树,听见树下有动静,细看是孙兄,正在翻书哩,看得可投入了。再一看,嘿,地上另外摊着一册!”
苏秦扑哧一笑:“必是你眼了,要么是哪本书分作两册,《诗》还三册呢!”
“呵呵呵,苏兄说得是。”
……
听着二人的声音渐去渐远,庞涓打个激灵,纳闷道:“晨时明明见他只拿一册书,怎么会是两册呢?再说,寻常他在附近树下读书,为何今天却换地方?难道是在防我?或是孙兄得到宝书,不肯示人?”
庞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地起身,将地上的石块与木棒阵图用脚踢毁,提起竹简,朝东山赶去。
待到半山腰处,庞涓蹑手蹑脚,悄悄接近那棵巨松。庞涓探头望去,果见孙宾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册竹简聚精会神地看着,地上放着另外一册。
庞涓眉头拧紧,计上心来:“看来,张仪那厮所言不虚,孙兄果是拿了两册!观孙兄读得如此上心,想是得到什么宝书了,我且过去看看……不妥,孙兄这般神秘,必也是不想让外人知晓。我若硬去看,孙兄会作何想?”眼珠子转几转,“有了!我且明着寻他,看他藏也不藏。若是藏了,就是有鬼。若是不藏,就是我多心了!”
庞涓悄悄退后,回到路上,朝山下走一程,复上山来,边走边哼着小曲儿,闹出许多声响。
听到庞涓的声音,孙宾暗吃一惊,耳畔响起张仪的声音:“在下也有一请,望孙兄答应……庞涓那厮屡与在下过不去,孙兄阅读此书时,万不可使庞涓知晓。这样的好书,他不配读……”
孙宾忖道:“既已答应张兄,就当信守诺言!”遂将《老子邻氏传》收拾起来,寻个地方藏下,拿起地上的竹简,展开阅读。
庞涓的声音再次传来:“孙兄,你在哪儿,涓弟有事寻你!”
孙宾应道:“贤弟,宾在这里!”
庞涓疾步走过来。
孙宾看向他:“贤弟,什么事儿?”
“哈哈哈,”庞涓大笑道,“孙兄藏得好地方呢!”
“哪里呢!”孙宾回个笑,笑容尴尬,“贤弟,你有何事?”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庞涓扬扬手中竹简,“今儿看到一册好书,里面有个阵法,涓觉得颇有意趣,想与孙兄分享,便急急慌慌地赶到孙兄读书处,嘿,竟是不见了!”
孙宾越发尴尬了:“原本在那儿呢,后来……后来心血来潮,突然想到山上逛逛,逛到此处,觉得不错,就坐下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