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府修改任命,决定以你为主将,司马错为副将,本月十五日祭旗出征!”
公子疾震惊:“我……主将?”看向司马错。司马错神态自然,拱手:“末将遵命!”
商鞅拖长声音:“嬴疾?”
公子疾略作迟疑,拱手:“末将遵命!”
见二人已无他言,商鞅缓缓说道:“谋在周,行在秘,尤其是此番用兵,须速战速决,打楚人个措手不及,否则,一旦楚人有所防备,山地易守难攻,你们就会吃力了!”
公子疾、司马错齐拱手道:“末将明白!”
“还有,加强关防,尤其是武关,对所有过关人员严加盘查!”
“末将得令!”
是夜,景监将一封密信装入一锦囊,交给一个家臣:“你扮作楚商,星夜兼程,务于旬日之内赶到宛城,将此信交给景翠!”
家臣点头,纳锦囊入袖,疾步走出。
翌日晨起,景监家臣行至武关,接受盘查,密函被守值军尉搜出。
与此同时,位于秦楚边界的楚国鄀关,守关楚卒正在沉睡,秦兵突然攀上关墙。楚卒惊呼,奔走。秦人追杀,惨叫声连连。没多久,鄀关城头扬起“商”的旗帜。
紧接着,秦卒乘胜追杀,攻克重镇於城。
楚人四散奔逃,秦人四处追杀,处处皆是惨象。
郡守景翠夜半被府宰叫醒,抱怨道:“大半夜的,什么事儿呀?”
府宰颤声道:“主公,出大事了!”
景翠一怔:“什么大事儿?”
“秦人……突袭鄀关,攻陷於城,势不可当!”
“不可能!”景翠惊愕,睡意全无,几步跨进厅堂,见两个浑身是血的军尉叩首于地,泣不成声,顿时目瞪口呆。
不消旬日,上鄀邑、下鄀邑、上洛邑、析城等城邑的城门楼上悉数升起秦旗。
秦人偷袭之事很快传到郢都。
楚臣济济一堂,楚威王扬起手中战报,声音沉而有力:“半个月前,秦人出兵五万,袭占我鄀关,攻克我上鄀、下鄀、於城、上洛等十邑,兵锋逼我宛、襄!”
众臣震惊,面面相觑。
楚威王扫视群臣:“我当如何应对,诸位爱卿议一议!”
屈丐跨前一步,义愤填膺道:“有什么好议的,打!”
众臣跟着大声附和:“打!”
群情激愤。
楚威王摆下手,众臣安静下来。
楚威王将目光缓缓移向屈匄:“老爱卿意下如何?”
屈匄拱手:“先王之所以将商城等五邑让给秦人,是因我手中握有於城等十邑。今十邑尽失,商於谷地尽归秦有,宛、襄也就暴露在秦人的眼皮底下,伸手可触了。”
“爱卿之意是打了?”
“臣之意,要么不打,要打就打过蓝田,夺回商城五邑,将秦人锁死在关中!”
楚威王看向景舍:“老爱卿意下如何?”
景舍拱手:“王上,今非昔比,秦变法改制,国力强盛,又在河西之争中大败魏国武卒,取得完胜,其势正盛。此番袭我,必也是筹备良久,而我却应付于仓促之间,老臣以为,眼下开战不得。”
楚威王面现不悦:“你是说,寡人就这么忍了?”
“非也。商於谷地为我西北门户,断不可交由秦人掌管!先王一时慷慨,将商城等五邑让给秦人,实为意气之举。秦人却不知足,此番袭我於城,反倒给我一个收回全部商於的借口,是坏事,也是好事!臣是以赞同屈匄,与秦开战,将秦人彻底赶回关内。只是,秦、魏河西之战摆在那儿,与秦之战,我须作长远筹备,不战则已,战则确保完胜!”
楚威王缓和情绪:“老爱卿说得是。”看向众臣,“只是,近日与越交恶,寡人又新得黔西,三军将士东奔西走,这已忙不过来了!”略顿,看向昭阳,“昭爱卿,你如何看?”
昭阳拱手:“令尹说得是。商於皆为山地,易守难攻。秦人之所以得逞,是因我失备。今谷地为秦人所得,而秦人必严加防备。攻有备之师于绝地,若想完胜,兵力当十倍于敌。而眼下我三军近半在黔西,近半在泗下,还有一些在昭关,仓促间难以调配到位,是以臣不赞成立即开战,请我王明断!”
楚威王转对御史,朗声道:“拟旨,旨令景翠严守方城,确保宛城无虞,令屈丐严守淅水,确保襄、邓无虞。黔西之师半数留守,半数于半年之内移兵襄邓。泗下之师半数留守,半数于半年之内移兵方城。吴越为我大敌,昭关之师不可擅动!”
捷报频传,商鞅赶到秦宫,兴奋地将战报呈给秦孝公。秦孝公拆开,阅读,时不时就会咳几下。
看有一阵,秦孝公放下战报,眉开眼笑:“呵呵呵,好啊,打得好啊!”
商鞅激动道:“前后二十一日,於、鄀等十邑尽归君上了!”
“呵呵呵,”秦孝公干笑几声,和善的目光中带有些许质疑,“是你商君的地盘,怎么能归寡人呢?”
商鞅愣怔有顷,急切解释道:“地盘是商君的,可商君是君上的呀!”
秦孝公乐得合不拢口:“哈哈哈,爱卿讲得好哇!”从案头拿出一册,“爱卿看看这个!”又咳起来,较之先前更轻,显然是强自压抑。
商鞅接过,翻看。
秦孝公感慨道:“唉,寡人的大业刚刚有个眉目,景爱卿就想告老,这怎么成呢?”
商鞅凝视册子良久,看向他,目光征询:“此物可否交臣处置?”
秦孝公摆手:“拿去吧。景爱卿的这把锁,非得你这个钥匙不可!”
回到府中,商鞅立即唤来府中御史,问道:“景大人的那个家臣押回来没?”
御史应道:“在路上了,估计三天之内可到咸阳。”
“传令押送军士,为他去枷,好生款待。”
御史拱手:“遵命!”
商鞅朝外喊道:“来人!”
冷向趋入,拱手:“君上?”
“问过御医否?”
“问过了,御医不肯说。”冷向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巾,压低声,“这是宫人从复兴殿里偷偷捡出来的!”
商鞅接过,展开,是一团浓浓的血痰。
商鞅凝视丝巾良久,吸一口长气。
三日之后,商鞅赴上大夫府求见景监。
景监抱病不出。
府中家宰拱手道:“禀报商君,主公近日身体欠安,卧病在榻,医师吩咐静养,实在抱歉了!”
“呵呵呵,他的这个病我晓得。这儿有个药方,请您转呈景大人,不定对症呢!”商鞅从袖中摸出一物,递给家宰,起身走了。
家宰来到内厅,禀报景监道:“这是商君送给主公的,说是个药方!”说着,呈上商君所给之物。
景监拆开,里面是他给秦公的辞呈并他写给景翠的密信。
景监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外面一阵脚步声急,已被放回来的家臣惶惶走进,“扑通”跪地,颤声道:“主公……”号啕大哭。
景监缓缓道:“你受苦了。”转对家宰,“带他洗漱,用餐,将养几日吧。”
自那日静坐修道之后,童子带领四人天天到这林子里,换着样打坐,一日仅吃一顿饱饭。四人入林时,玉蝉儿也没闲着,或在草堂,或在溪边,或在洞中,或独坐,或与先生对坐。
孙宾最先忘了时间,然后是苏秦,庞涓则从来不记,唯有张仪细致,每天回来,就要拿起一块白色的化石在榻边的墙上画上一道,到第一十二天时完成一个品字。先生许以三月为期,小顺儿不在了,他必须自己记下。
然而,待他的第七个品字还剩最后一道时,许是太累了,许是全忘了,他一到榻上倒头就睡,之后再没拿起化石。
两个多月下来,四人壮实的身子皆瘦一圈,远望上去,竟也显出一些儿仙风道骨了。至于静坐的功夫,四人也都磨炼出来,虽说做不到心静如镜,却也能如石头一般端坐一日,处乱不惊。
(本章完)